「老爺,全貴可算是出息了。」春姨娘喜孜孜地道,「他這一成親,也算了卻了我一樁心事。」
春姨娘興奮地叨念著,一點兒也沒注意到顏錦豐不自在的神色,「老爺,這喜事還是早讓夫人走一趟定下來吧!不然呀,我這心里總是定不下來。你說全貴這傻小子會有這樣的運道!真是祖宗保佑……」
「夠了!」顏錦豐再也听不下去了,怒道,「這親事八字還沒有一撇,你們就運道來運道去,做事沒有一點章法,再這麼下去,這親事能不能成還未可知!」
「老爺,這、這不是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嗎?」。春姨娘驚道,「難不成孔家出了這事兒,姑娘還能另嫁?」
顏錦豐嫌棄地看了春姨娘一眼,「你那好佷子,今兒把夫人惹到了。本來夫人就不樂意去走這一趟,如今他這一得罪,只怕夫人是鐵了心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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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姨娘雖看不上沈氏,卻也知道這府里女眷還是沈氏身份最高,也只有沈氏去,這門親事才更有面子,孔家答應的幾率也會更大些。
春姨娘急了,「老爺,這可如何是好啊?夫人不去,夫人不去,這府里哪還有合適的人?這夫人也忒任性了些,怎麼能……」
「夫人也是你能說的?」顏錦豐心中一股無名怒火,忍不住就沖著春姨娘發了出來。
春姨娘張口結舌,愣了。
妾室本來就不該任意抱怨主母,顏錦豐呵斥的也沒有錯。
可是,春姨娘在顏錦豐面前給沈氏上眼藥慣了,還是第一次見顏錦豐反應這麼激烈,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顏書雪在沈氏院里剛剛吃完晚飯,听著荷香稟報春姨娘院里的事,感覺有些難以置信。本來她還覺得這次父親肯定得給娘親吵一架,娘親就算不在乎,多少也會影響心情,沒想到顏錦豐的怒火竟然都發泄在了以往萬般寵愛的春姨娘身上。
「怎麼樣,還擔心你父親會來找娘親麻煩麼?」沈氏戲謔地看著顏書雪笑笑,她剛剛就看出來了,自家女兒有些憂心忡忡的樣子,為自己毫不讓步的強硬態度擔心。
顏書雪不好意思地笑笑,原來娘親都看出來了,不過她還是有些好奇,「娘親,父親他平時脾氣暴躁易怒,這次怎麼如此好說話?」
「嘁,他一向是這般欺軟怕硬。」沈氏鄙夷道,「這種人你給他三分顏色,他就敢給你開染坊,你若是半絲臉面都不給他留,他反而會氣勢軟弱下去。外強中干,色厲內荏而已,沒什麼可怕的。」
顏書雪想了想,自家父親還真是這個樣子的,她千般忍讓的時候,所有的錯便都是她的,而娘親對他態度越硬,他反而約溫柔小意。
「娘親,你和父親當年,也有過相敬如賓的時候吧?」顏書雪默默地看了沈氏一眼,幽幽地問,「走到這一步,你心中是不是也很難過。」
顏書雪心中惻然,娘親是經歷過了怎樣的失望,傷心,才認清父親這一點,還淡然接受的?
沈氏身子一頓,一時無言。
顏書雪慌忙擺手道︰「娘親,對不起,我知道這個問題有些過了,你還是不要說了。」
沈氏溫柔地笑笑,「你我母女之間,問什麼都不為過,這事兒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以前我看你沒想知道的念頭,便也沒向你說過,現在你既然問起來了,便都告訴你好了。」
沈氏便從她當日在文定侯府的時候說起,把下嫁顏錦豐的前因後果一字一句的娓娓道來。
一般長輩的這些閨中舊事,旖旎情思極少向晚輩們說,一來往事已矣,重提于事無補,二來也是怕影響在晚輩們心中的形象。
沈氏倒無這些顧慮,在沈氏看來,自家女兒就該知道這些事情,從這些舊事上多學點兒東西,別走自己的老路才是最重要的。
原來,老文定侯和老文定侯夫人伉儷情深,成親五年,膝下只有沈氏一女,待沈氏是如珠似玉,疼到了骨子里。
而沈氏也自小聰明,琴棋書畫,舞蹈女紅,一點即透,再加上模樣俊俏可人,性子天真活潑,讓文定侯心懷大慰。
可惜,老文定侯夫人在沈氏之後再無所出,老文定侯的母親也就是沈氏祖母漸漸不高興了。
一年兩年還能忍,可是十年八年過去了,老文定侯夫人依然沒能生個兒子,生不了兒子也就算了,偏偏還不許老文定侯納妾。
這怎麼行?
沈氏祖母坐不住了,老文定侯這總沒有兒子也不是個事兒啊!
這沒有兒子,文定侯的爵位斷了,她死後怎麼去見列祖列宗?
可無奈,不管她怎麼軟磨硬泡,老文定侯就是堅持不納妾,就算她以死相逼,老文定侯也只是跪在床前陪著一起絕食,反正納妾不可能。
就這樣,僵持了很久,沈氏祖母還是妥協了,不再逼著老文定侯納妾,這事兒似乎過去了。
誰知道有一天,沈氏祖母突然找人帶回來了母子二人,宣布抬那婦人為老文定侯的姨娘,而那個孩子,便稱為府里的公子。
原來,那婦人是老文定侯少時的通房丫頭繡眉,老文定侯成親的時候,好好的給了繡眉一筆嫁妝打發了出去,便再無音信。
這在大戶人家里也屬于稀疏平常。
老文定侯原也不是之人,老文定侯夫人嫁過來之後,老文定侯十分滿意,定了心思,再也沒有收用過其他女人,連帶著這繡眉也忘的干干淨淨。
而這個繡眉,心計很深,她不想離開文定侯府,老文定侯當日說給她一筆嫁妝好好的發嫁之後,她明面上答應的好好的,暗地里卻偷偷地倒掉了避子湯,想著萬一有了,老文定侯也能念著孩子的份兒上留下她。
直到老文定侯夫人進門前一個月打發她的時候,她都沒有孩子,只能死心拿了嫁妝離開。
然而離開沒多久,她就發現自己有了。
繡眉當時本來想立刻回文定侯府,可轉念一想,這文定侯府規矩嚴苛,不允許嫡子出生之前有庶子,她若回去,這孩子肯定保不住。
為了保住孩子,繡眉決定先把孩子生下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