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蒙面男子是誰?
自家娘親前世是被帶走了,還是真的去世了?
自家父親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廣仁寺為什麼依然靜悄悄的毫無反應?
那些僧人們是毫無察覺,還是默許這種行徑,抑或是已經全部被解決掉了?
……
太多的問題涌現出來,顏書雪只覺得腦子里亂糟糟的,眼見著前世一無所知的事情,如今活生生的發生在眼前,不知道結果,也做不了什麼。
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讓顏書雪緊緊地咬住了嘴唇,指甲也深深地嵌到了手心里,心中開始深切地痛恨自己的沒用。
宇文嵐看到顏書雪臉色雪白,緊咬著的嘴唇已經隱隱有一絲血跡漫了出來,心中一陣心疼,上前默默地握住她的手。
室內,昏黃的()燈光下。
沈氏心知今日之事不能善了,可她不知道這個一出現就鬧了這麼大陣仗的蒙面男子,到底是什麼人,所謀何事。
這個蒙面男子,絕對是個身份不同尋常的人,那漫山遍野的蛇,就不是能輕易弄到這廣仁寺里的。
而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廣仁寺里依然毫無反應,要麼這個蒙面男子真的手眼通天到收買了廣仁寺的僧人,要麼就是用了什麼法子,讓廣仁寺的僧人們都沒了反抗的能力。
沈氏想想至今未出現的墨畫和荷香,還是更加傾向于後一種可能。
再說,這廣仁寺可是大梁最鼎盛的寺廟,就是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偶爾出宮上個香,也會直奔廣仁寺,更不要說寺里還有慧清大師,這可是皇上都敬上三分的人物。
怎麼想,這寺里的人都不至于被收買,縱容著別國的人來這里放肆。
沈氏慢條斯理地喝著茶,腦中卻在快速地分析著所有的可能。
氣氛陷入了一片沉寂。
蒙面男子似是有些不耐煩了,開始催促道︰「想好了沒有,是乖乖跟我走,還是讓我打暈帶走?」語氣里那濃濃地勢在必得,讓靖王妃剛剛平復了一點兒的心情,又氣得激蕩了起來,整個身子都被氣得微微發抖。
這人怎麼能這麼囂張,這麼肆無忌憚?
靖王爺的臉色也不好了起來,這里可是大梁,這個蒙面男子直接把他視若無物,實在是太打臉了。
只是……
看著落入蒙面男子手里的沈氏,想到自家王妃對沈氏的情誼,靖王爺無奈地嘆息一聲,只能強自忍耐下來,先安撫自家王妃。
只是,心里卻暗暗地把這個蒙面男子,牢牢地記了下來。
沈氏緩緩地放下茶杯,芊芊素手輕輕地抬起來,水蔥兒一般的玉指,緩慢卻不遲疑地把蒙面男子的手,果斷拂開,安撫靖王妃道︰「阿茹,你不要激動,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接著又向蒙面男子道︰「若是跟你走,你又能怎麼把我神不知鬼不覺的帶出大梁?」
沈氏似乎是意動了。
靖王妃張口欲言,卻看到沈氏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最終沉默了下來。
那蒙面男子听了這話,僅露出的一雙眼楮,玩味地打量著沈氏,心中的興致更濃了。
「這個,就不用你擔心了,我能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這兒,自然也能安安穩穩地帶你離開。」蒙面男子挑挑眉,言語里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傲氣,隨即又漫不經心地指向桌下的顏錦豐,「可要我幫忙,殺了這男人?」
沈氏微微一笑,傲然道︰「這便不勞了,你若殺了他,只怕再手眼通天,也逃不出我大梁半步。」
蒙面男子有些詫異,「這是為何?」
莫非這個慫包,還是大梁的重要人物?
蒙面男子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他明明查過了的,顏錦豐只是個四品官員,也沒什麼家世底蘊,不然也不會這麼容易便弄到這兒來了。
這麼一個無足輕重的人,弄死了還不是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還值得大梁舉國之力追究?
「呵,倒是差點兒被你這女人繞進去了,廣仁寺我都鬧了,還在乎多殺這麼一個人?」蒙面男子突然嗤笑道,「區區大梁,也不過如此,什麼得道高僧,不過是群欺世盜名的騙子,自詡能上知天命,怎麼就被我簡簡單單一包迷藥全都放倒了。」
蒙面男子一臉的不屑,沈氏卻淡定了下來,瞧了一眼門外,臉上帶上了一絲笑意,「你就這麼有自信?」
門外寂靜地有些詭異。
顏書雪突然感覺有些發冷,不自覺地又向宇文嵐身上靠了靠。
屋子外面,本來讓人心悸的「嘶嘶」聲,竟然全都消失了。
什麼情況?
蒙面男子臉色一變,詢問的目光向身後看去,那拿著笛子的蒙面人,嗚嗚嗚地吹了起來,聲音刺耳,簡直要穿破腦仁兒一般。
可是,外面竟依然毫無反應。
那些蛇……
顏書雪親眼看到,清凌凌的月光下,那些蛇都痛苦地在地上翻滾著身子,猙獰可怖,卻又無聲無息。
顏書雪兀自驚奇,宇文嵐卻已經趁機吩咐敖文剛剛召集起來的人手,強攻了進去。
屋內氣勢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那蒙面男子深深地看了一眼觸手可及的沈氏,並沒有把她攬過去做人質,而是手一揮,對身後的手下道︰「走。」
緊接著,屋內不知道從哪兒又跳出了幾個蒙面的黑衣人,護著蒙面男子兩人且戰且退。
靖王爺在這幾個蒙面黑衣人跳出來之後,才松了一口氣,把靖王妃留在進來的人保護下,抽出長劍,追了上去。
顏書雪也沖進了屋子,好好的打量了一番,從頭看到腳,發現自家娘親沒事,才稍稍放下了心。
待那些危險的黑衣人都走光了,顏錦豐才跌跌撞撞地從床底下爬出來,鐵青著臉,看著沈氏眼里滿是憤怒和厭惡,目光簡直要把沈氏生吞活剝掉。
「你怎麼來了?」沈氏閑閑地問道。
「哼,我不來,好讓你跟那個野男人跑掉?」顏錦豐怒容滿面,甚至連靖王妃還在旁邊都顧不得了。
「父親,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娘親……」顏書雪急了,忍不住辯駁道。
「你閉嘴!」顏錦豐咆哮道,「我在跟你娘說話,你給我滾一邊老實待著去!」
「你……」顏書雪還要再說話,卻被沈氏止住了。
沈氏還是那副風輕雲淡的模樣,只是這模樣在顏錦豐眼里,卻無比刺眼。
又是這樣,又是這副不死不活的樣子。
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麼事情,能讓她動容嗎?
顏錦豐臉上有些扭曲,猙獰的面目,讓顏書雪不禁揉了揉眼楮,開始懷疑,這到底還是不是她那個曾經中過探花郎、在外面一向風度翩翩的父親了。
「你說啊!你說啊!」顏錦豐緊緊地搖晃著沈氏,「每年你都來這里,說是給岳父岳母誦經,你就是這樣誦經的?枉我這麼相信你縱容你,你就讓我看到這些東西?」
「哦?既然你相信我,那又怎麼會出現在這里的?」沈氏清冷地聲音響起,聲音里不帶一絲波動。
「本來春花兒說你來這廣仁寺,是打著誦經的幌子與人私會,我還不相信,沒想到你竟然真的是這種人。」顏錦豐雙目赤紅,穿著粗氣呼哧呼哧道,「你竟然都已經到了要謀殺親夫私奔的地步,說吧,你們來往多久了。」
說到最後,顏錦豐的神色已經有了幾分癲狂。
宇文嵐見狀,跺了跺腳,上前去把顏錦豐拉開。
沈氏撢了撢衣服,也動了火氣,「顏錦豐,你沒長眼楮嗎?」。事情到底是什麼樣,你看不懂?
「你這個四處招蜂引蝶的賤人!我們顏家,我們顏家怎麼會娶進你這種該被浸豬籠的賤人!」顏錦豐來回踱著步子,滿眼的焦躁。
顏書雪滿臉淚水,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家父親。
有眼楮的都能看得出,沈氏這是無妄之災好嗎?
顏錦豐一個中過探花的人,怎麼會當真笨到連這都看不出來?
很明顯,顏錦豐看出來了,也都明白,只是不能忍受自己最不堪的一面,被赤luoluo的展示在人前,也不能容忍沈氏被別人覬覦。
既然惹不起那來去如風的蒙面男子,那就盡管把火氣撒在沈氏身上好了。
顏書雪突然明白了,春姨娘為什麼會用這麼笨的法子來害自家娘親,因為不論孰是孰非,無論最後會不會查出她來,自家娘親在父親心里的地位,都會遭到毀滅性的打擊。
甚至,因此被父親休棄。
而事情一旦傳出去,無論是非對錯,自家娘親的名聲,是肯定沒了的。這世道,對女人本就比對男人嚴苛得多。
顏書雪突然發現,春姨娘對顏錦豐的了解實在是太深了。
可是,她竟一時無法面對,顏錦豐展示出來的這副真實的嘴臉。
實在太丑陋了!
顏錦豐怒火中燒,大發雷霆,沈氏卻輕輕地嘆息了一聲,里面有幾分惆悵,又有幾分愁緒。
大概是個人遇到這種夫君,都開心不起來。
即便沈氏已經和顏錦豐成親十多年了,甚至女兒顏書雪都已經定親,只待及笄便能出嫁了,她還是對顏錦豐這副嘴臉習慣不起來。
今日剛剛遭逢大變,沈氏突然就覺得心里有一股深深地倦意,看著顏錦豐有些意興闌珊。
「我們和離吧!」沈氏開口道。
顏錦豐听沈氏說的這句話,面色更加扭曲了,「和離?做出這種事情來,你還想著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和離?我告訴你,你做夢!」
「你失態了。」沈氏緩慢地說道。
就四個字,卻讓顏錦豐心神一滯,看了看旁邊面帶不平之色的靖王妃,還有面色尷尬的宇文嵐,以及痛哭地顏書雪。
顏錦豐僵硬地轉過了頭,只覺得無地自容。
丟人,丟大了啊!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呢?
顏錦豐想到一直以來,春姨娘都有意無意地提到,沈氏對他不怎麼上心之類的,旁敲側擊地提醒他,沈氏該不會有了外心……
顏錦豐本來是對沈氏有信心的,沈氏畢竟出身侯門,自小端莊賢淑,氣度不凡,便是多年未讓他再近過身,不願為他生下嫡子,也斷然不會做出那等沒皮沒臉的丑事了,因此每次都是斥責春姨娘幾句,听著春姨娘乖乖認錯。
他只當春姨娘是小心眼兒嫉妒,故意給沈氏上幾句眼藥,爭爭寵,卻沒想到,沈氏真的在面的這種事情的時候,依然雲淡風輕。
可是,這次他在書房撿到了一個紙團,上面寫著,沈氏正在廣仁寺與人私會,時間地點清清楚楚,讓他過去一見即知。
顏錦豐心中的懷疑便又萌芽了。
本來他是猶豫的,可是沒等他猶豫完,便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打暈了,再醒來便已經到了這廣仁寺的桌子底下,听著陌生男子要帶沈氏走,而沈氏卻冷靜淡定地周旋,語意中甚至沒幾分惱怒。
正常女人面對陌生男子要強搶自己的時候,不都會痛哭流涕,狼狽不堪麼?
若這個時候,自己的夫君還在面前,不是應該以死明志,誓保貞節麼?
為什麼沈氏就這麼雲淡風輕,渾若無事,反而是他狼狽不堪。
沈氏的淡定,深深地刺痛了顏錦豐,他只覺得心里煩躁地如同有一把火在燒,卻找不到絲毫發泄的途徑。
熊熊而起的怒火,或者也夾雜著妒火,燒得顏錦豐若癲若狂,坐立不定。
「好吧。既然你不願意和離,那我就退一步。我自請下堂,只要一紙休書。」沈氏看著顏錦豐的反應,求去的心思,愈加堅定了。
沈氏看了看顏書雪,以及旁邊耐心聞言安慰她的宇文嵐。
自家女兒已經長大了,她也給女兒安排好了歸宿,實在是不想再在這顏府忍耐下去了。
更何況,出了這事兒,她便是再在顏府待著,顏錦豐也決計不會像之前那樣,對她听之任之了。
這件事情,觸動了顏錦豐心中最敏感的那根神經,與其回去整日里硝煙彌漫,還不如趁現在,一刀兩斷。
「給你一紙休書,好讓你開開心心地再嫁?」顏錦豐的神色突然變得陰沉起來,「你死了這條心吧!這輩子你生是顏家的人,死是顏家的鬼,生生世世都別想逃月兌。」
沈氏已經不想再說什麼了,算了,他開心就好。
這麼多年來,兩個人雞同鴨講,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說不通,直接去做便是,反正,已經習慣了。
顏錦豐看著沈氏心灰若死的木然神色,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恐慌,更加焦躁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