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錦豐去顏書雪那里隨便說了一聲,便要去翻沈氏的嫁妝,尋那幾樣藥材。
本以為顏書雪會反抗到底,顏錦豐甚至都做好了反駁顏書雪,甚至強行翻撿東西的準備。
誰料,顏錦豐迎來的不是顏書雪的抗拒,而是詭異到令人心底發麻的配合。
顏錦豐剛一到,還未說明來意,就見顏書雪笑語盈盈地拿出來一個托盤,托盤上是兩個玉匣,晶瑩剔透、細膩水潤,一看就是上品的好玉,絕非凡品,匣子里的東西,不用想肯定珍貴至極。
顏錦豐心中咯 一下,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顏書雪。
顏書雪恭謹有禮地道︰「父親的來意可是這兩樣東西?我听了這些天的傳聞,想到娘親的嫁妝里有這些東西,特意翻撿了出來,以便父親使用。」
「你……」顏錦豐看著顏書雪,恍惚間仿佛感覺以前那個听話懂事的女兒回來了。
「父親……」顏書雪突然一臉為難,「只是所需的那幾樣藥材太過珍貴,我翻遍娘親留下的所有藥材,也只找到了一朵符合條件的天山雪蓮,一株符合條件的何首烏……」
接下來的話顏書雪沒說,可是顏錦豐已經明白了,兩個人要,藥材卻只能配齊一套,是救麒兒,還是救尚書家的小公子……
顏錦豐一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他不斷地忖度著兩種選擇的利弊。
若把藥材給了尚書大人,尚書大人家的小公子救活了,可遭這麼大的罪,顏書文怎能有得了好下場?
去賠禮道歉還是小事,請個罪也不算什麼,就怕被尚書大人的小公子給記恨了,那日後可就……
可是,若不把藥材交出去,且不說尚書夫人從宮里求來的藥材不可能拿來救麒兒,而從市面上一時半會兒又很難找到,很可能兩頭空,既救不了麒兒,又救不了尚書大人家的小公子,整個顏府承擔尚書府不死不休的報復。
別懷疑,就尚書夫人對這個老來子的疼愛,若真的因為顏書文的毆打死了,那絕對的不死不休。
畢竟是上司……
可是,交上去了,麒兒就徹底沒有活路了!
顏錦豐想想這些日子逗弄麒兒時的天倫之樂,馬上就要沒有了麼?
顏錦豐十分舍不得,這個決定做得異常艱難。
顏書雪在旁邊好整以暇地看著顏錦豐二選一,時不時地還端起茶水來喝上一小口。
顏錦豐看著顏書雪,突然覺得這個女兒太不讓人省心了,這種為難的事情,竟然推給父親來糾結,她就不能自己做好選擇吧罵名背了嗎?
比如說,深明大義一定要為弟弟的錯負責,或者溺愛幼弟不顧大局,不管怎麼樣,他都不用糾結了,不管怎麼樣,他都有轉圜的余地……
還有,顏錦豐突然認真地看著顏書雪道︰「雪兒,靖王世子似乎好久不來了?你們也該經常見著個面,莫生疏了,父親是過來人,都懂的……明兒……不,今晚你就找他過來,問問他靖王府里,可有這些救命的藥材……」世子他如此寵溺雪兒,這麼一點小小的要求應該不會拒絕。
困難一下子消弭于無形之中,一下子就從兩難的境地中解月兌了出來。
顏錦豐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機智了。
顏書雪此刻一臉的懵逼。
啥?
找宇文嵐要這幾種藥材?
你知道這幾種藥材有多珍貴麼?
莫說靖王府不一定有,便是真的有存貨,又憑什麼要交出來,靖王爺沙場征戰,留著這些療傷聖品,也能有備無患啊!
而且就算是人家府里有,也願意提供,難道顏府就不表示下什麼嗎?
就這樣輕飄飄的一句人家對你情深如許,所以你說話他肯定答應……
顏書雪面無表情,「父親不要說笑了,還是仔細考慮正經事吧!」考慮一下二選一,該做什麼選擇。
說實話,顏書雪覺得她對顏錦豐真的不存在什麼父女之情的期望了,前世今生都沒有見過這東西,可是,顏錦豐還是每每都能刷新她的下限。
更何況,今晚約宇文嵐?
顏書雪搖搖頭,憐憫地看著顏錦豐,自家父親這不是著急傻了吧?
且不說她本來就沒什麼興趣為了他喊宇文嵐來一趟,便是真的為了所謂的孝道,幫他問一下宇文嵐那里有沒有,也至多是派個人過去告訴一聲,不會這麼大大咧咧頤指氣使地直接讓人家來一趟吧?
人家憑什麼要隨叫隨到,為你處理這種麻煩事兒?
又不是什麼難以抗拒的天災,抑或是倒霉透頂的人禍……
這純屬就是自己作死,又怪得誰來?
反正顏書雪料定了顏錦豐沒有那個膽量和魄力為了自己的兒子,罔顧了尚書大人家的小公子的性命。
至于麒兒的性命……
不是顏書雪冷血,任何一個人面對勾引自己父親的人,以及她所生下的孩子,都不會有什麼好感吧?
不落井下石已經頂天了,為什麼要為他費盡心思?
再說了,這事情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婉娘也沒表面上這麼無辜。
顏錦豐听了顏書雪面無表情的話語,心中一陣不滿,可是想來想去,最終還是接受了現實。
無論如何,這個女兒已經不是之前那個對他言听計從,滿心崇拜的女兒了。
這個女兒,已經不听話了。
這是個很無奈的認知,在看到顏書雪攤攤手一臉的愛莫能助之後,顏錦豐的心里更加無奈了。
婉娘听說了顏書雪這里有那些珍稀的藥材,但是只有一副之後,二話不說,直接就在顏書雪的院門外長跪不起,哭天搶地的求藥。
顏書雪不勝其煩,但是卻也並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春姨娘帶著顏書文也跪在外面求了之後,院門外更加吵鬧了。
顏書雪無力扶額,你說人家婉娘是為了救兒子,春姨娘來假惺惺地湊什麼熱鬧?
「大姑娘,你就發發好心吧!麒哥兒才不到兩個月,你這做姐姐的怎麼忍心見死不救……」
「婉姨娘,這些東西,我們姑娘這里真的都沒有了,您還是去其他地方再踫踫運氣吧!」
「這有一就有二,夫人的嫁妝里怎麼可能只有這麼些……綠枝姑娘,就當我求你了,讓大姑娘拿出來吧……文哥兒,快磕幾個頭,讓姐姐發發慈悲,救你弟弟……」
顏書文想到春姨娘來之前對他的囑咐,乖巧地磕了幾個頭,?*??氐潰骸奧討?憬悖?憔腿麼蠼憬憔染鵲艿馨傘??包br />
嚇!
這還是顏書文第一次這麼客氣的對顏書雪,以及顏書雪身邊的人這麼客氣有禮貌,綠枝一時有些不適應。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話里話外,仿佛是顏書雪這里什麼都有,就是舍不得貴重東西,不拿出來似的……
這麼污蔑自家姑娘,這怎麼能行?
碧草在里面听得義憤填膺,忍不住就想出去辯駁。
顏書雪淡定地攔住了她,「你便是出去又有什麼用?她們不會听你說的……若真有個是非曲直,又怎麼會過來。」
「那就讓她們在外面這麼說下去?」碧草不樂意了,憑什麼自家姑娘什麼都沒做錯,卻要被她們這麼潑污水?
婉姨娘兒子眼看著就要性命不保了,這是很讓人同情,可是這和自家姑娘有什麼關系?
為什麼要到自家姑娘院子外面來哭號?
區區一個外室抬得姨娘,為了一個明顯長不大了的庶子,這要在別家,哪里能這麼放肆?
可惜,這不是別家。
「婉姨娘,我家姑娘這里能找到的東西都給了老爺,你還是去求老爺吧!東西沒在姑娘手里,你求姑娘,我們姑娘也做不了主。」綠枝不勝其煩,給婉娘指了一條明路。
婉娘滿心苦澀,若是顏錦豐選擇救她的麒兒,她也不會來這里求顏書雪了,雖說藥材不全,可搜齊一分,希望就大一分。
綠枝見了婉娘臉上的苦澀,心中知道顏錦豐的性子,有點兒同情婉娘,想了一下,又提醒道︰「或者姨娘讓杜神醫再看看,便是沒有那些藥材,不過是把握小一點,也不是完全就沒了希望。」
婉娘听了這話,才抬起頭來,臉上現出猶豫掙扎的神色,這話倒是不錯。
眼看著這幾種珍稀的藥材,是怎麼都湊不齊,那麼只能求哀求杜神醫把壓箱底的功夫拿出來了,這事兒得盡快,不然等杜神醫離開了顏府去給尚書家的小公子治傷了,就半點兒希望都沒有了。
婉娘道了謝,明智地選擇去求大夫。
春姨娘卻還在顏書雪院子里,又是下跪磕頭,又是哭天搶地,一副全新全意為麒兒著想的樣子。
綠枝指指遠去的婉娘,對春姨娘道︰「春姨娘,你也莫哭了,你看婉姨娘都走了……」人家親娘都知道自家姑娘這里是真的沒有了,你一個前幾天還恨得要死的人,在這里作秀,為的是什麼?
「綠枝姑娘,我知道之前是我錯了,可是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大姑娘千萬莫要因為記恨文哥兒,見這是文哥兒不小心惹出來的禍事,便舍不得拿東西啊……」
「姨娘,不是舍不得拿東西,是真的沒了,夫人的陪嫁里就這些東西,這還是姑娘翻撿很久才找到的……」
「麒哥兒如今成了這個樣子,大姑娘以後還不是要靠文哥兒麼?綠枝姑娘,你也勸勸大姑娘,莫要賭氣了,之前的事情,我都讓文哥兒給她賠禮道歉,勞煩她再去找找?」春姨娘腆著臉要求道。
綠枝感覺自己要被氣瘋了,這怎麼解釋都解釋不通,自家姑娘還成了挾恨報復。
「夫人嫁妝那麼多,這麼一下子怎麼搜檢得完?要不然姑娘把沒找過的東西搬出來,我就幫忙翻撿翻撿?」春姨娘略帶忸怩地道,一臉的殷切。
「姑娘,她們太過分了!」綠枝听了這話,氣得直接關了院門,到屋里抱怨道。
剛說完,外面的聲音又拔高了不少。
卻是春姨娘見綠枝氣咻咻地進了屋,不屑的瞥了一眼院內,提高了聲音苦求,「大姑娘,你就發發慈悲吧!文哥兒和麒哥兒都是你弟弟啊!你就忍心看著你兩個弟弟為區區這麼些事,死的死傷的傷?」
顏書雪懶懶的抬抬眼,不置可否,心中絲毫沒有生氣的情緒。
「姑娘,咱們就任由她們這麼罵下去嗎?」。綠枝和碧草齊齊問道,兩個人眸子中都是掩飾不住地擔憂和氣憤之色。
這要傳了出去,自家姑娘的名聲該成了什麼樣子?
還有,春姨娘竟然敢覬覦夫人的嫁妝,公然指責自家姑娘沒有完全翻個遍找尋……
而除此之外,就算把這些話都不放在心上,春姨娘這大嗓門,簡直就是噪音污染,這麼一直喊下來,誰受得了?
想干點兒什麼都沒心思了!
簡直是太過分了!
這麼囂張跋扈,無法無天的妾室,整個京都,也就顏府特有吧?
顏書雪還是不大關心這個問題,打了個哈欠,伸伸懶腰,深呼了一口氣,語氣輕松地道︰「她願意在這里跪著求人,就跪著繼續鬧騰好了,怎麼說我也是堂堂的嫡出小姐,讓一個妾室跪上一跪,還是受得起,不會折壽的。」
听到顏書雪這麼說,綠枝和碧草都快跳腳了,「姑娘!」
「好了。」顏書雪神秘地笑笑道,「既然這里太吵,做不了事情,咱們不妨出去看看,她自己一個人對著個空院子,愛怎麼樣怎麼樣好了!」
綠枝和碧草相顧無言,覺得自家姑娘的思維跳躍有點兒大。
這是在示弱?
可是看姑娘那個神色,也不像示弱的樣子啊!
自家姑娘這個樣子,分明就是完全沒把春姨娘放在眼里,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一股濃濃地無視。
這樣,似乎也不錯?
綠枝和碧草相視聳聳肩,那就隨姑娘去吧。
姑娘開心就好。
等等……
姑娘剛剛說的是,出府?
老爺能同意嗎!
不對……貌似姑娘是想偷偷出府,畢竟說讓春姨娘她們繼續對著空院子嚎叫,而春姨娘還沒有蠢到知道是空院子,還繼續哭。
她就是來惡心自家姑娘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