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尚書府大門外穩穩當當地停住了。作為一家之主的水凡志攜著妻女僕從恭敬地迎候在那里。
水尚書有七個女兒,祖上沒什麼背景,但卻是個極講究的。他將七個女兒教得大方得體,把大女兒水翎嫵送進了太子府做了太子側妃,二女兒水翎婷抬進了太傅家,做了太傅三子的正妻,三女兒水翎棠與了京城富戶阮佑田的長子,四女兒嫁的是新晉的步兵校尉的的幼子,五女兒和七女兒尚未嫁出,但也分別配的是手握兵權的當今皇上同父異母的弟弟十一王爺和太傅家的四子。
排行第六的,自然就是水翎爍了。水翎爍的娘林氏最是爭氣,替她爹水凡志生了唯一一個兒子,但林氏卻也是個沒福氣的,寶貝兒子養到五歲時掉進了荷花池,淹死了。
這會兒,林氏立在人群里,手中的絹帕就沒停止在臉上移動。
過了些——場面話,水凡志便熱情地招呼雲鴻逸去了大堂,而水翎爍自是被嫡母林茉請去聆听教誨了。
雖說水翎爍的生母也姓林,但這二者出身卻是雲泥之別。林氏本名林彩蘭,是水凡志未發跡,年輕時在山上讀書遇見的正兒八經的農家女,據說那會兒林彩蘭打了一筐豬草,背著正往回走,趕巧兒踫上了水凡志,並被他中意了去。而林茉卻不同了,她是足不出戶的大戶人家小姐,當今皇上與她是同父異母姐妹,太傅林昕是她同父異母哥哥。
林茉拉著水翎爍的手一直沒有放下,她笑言道︰「瞧瞧我們爍兒,這嫁了人就是不一樣了,整個人越發開朗可人了。」
旁邊的三夫人吳氏立即應道︰「還真就是,爍兒從前太過斯文沉靜了,這兩年性子長開了,倒是慢慢隨了咱們老爺的。」
二夫人葉氏也道︰「這下子七妹好福氣了,不像我這還擱著個沒出去的,總是擔心著。」
四夫人楊氏最是夸張,「爍兒就是個不操心好命,我听棠兒說啊,穎群主是個十分能干的,替他哥哥打理了不少鋪面,她一個姑娘家的終究是要去了別人家,她幫著打理的那些還不都是要給了爍兒?」
「你呀,就是一雙眼珠子鑽在了錢眼兒里!」林茉笑著打趣道。
四夫人楊氏也不惱,雙手一攤,「可不是?把棠兒送進了阮佑田那種大粗人的府上,我才醒悟了,這往後啊,我是得不了誥命當了!」
眾人都笑了。
水翎爍也應景地微笑。
林茉又正色道︰「世子雖說行為同別個有些不同,但卻並非不通事理,如今你嫁給了他,就要凡事多替他在意些,一切以他為主,莫叫旁人看了笑話。方才你四娘也說了,穎郡主是個能干人,你在侯府里無事就幫襯著她些,可不能真個自去享清福了,若那樣,外人看在眼里,豈不是要說你這做嫂嫂的好不明事理?你若不好,豈不是又要叫我們這些為娘的擔心?」
水翎爍听話地點點頭。
林茉見水翎爍坐姿端正,全然一副誠心受教的姿態,也欣慰地點頭。
二夫人葉氏忽然問道︰「爍兒這次回來,怎的沒帶芸兒那婢子一起?」
水翎爍昏沉沉的腦袋終于清明了幾分。
「芸兒那婢子……」水翎爍輕輕一嘆,帶著幾分猶豫,緩緩才道︰「她在侯府里犯了點兒事……」
「才兩三天她就犯了事兒?」三夫人吳氏驚嘆,「就說那個芸兒不夠穩重,應該換了——」
「好了!」林茉打斷吳氏,又轉臉看向水翎爍,「你且說說是怎的一回事?」
水翎爍簡短地概說道︰「她自說是被世子跟前的小廝……小廝給毀了清白,便被穎郡主罰去了火房。」言語間已是紅了眼眶。
林彩蘭原本听了眾人先前的好話漸漸沒了眼淚,這會兒听水翎爍這麼一說,她的眼淚又唰唰地直往外涌。
二夫人葉氏卻不相信,「當真是那麼回事?我看那護國候府雖如今只得穎郡主支撐著,卻也是個門風極嚴的地方,芸兒是陪嫁丫鬟,他一個小廝真敢那般放肆?」
這話是給了大家某種導向了。
三夫人吳氏立即領悟了,「若說是別個倒還好說,偏這小廝是世子跟前的……莫不是這正主並不是他?你回頭且要好好問問世子。」
六夫人孫氏這時候也說起話來,「爍兒回頭再好好問問那芸兒,再怎麼說,她也是從咱這尚書府出去的,又是你的貼身丫頭。」
水翎爍一一點頭應下。
五夫人在病中沒有到場,這在場夫人姨娘中只余了林彩蘭沒有言語。
林茉這時候語重心長地勸說道︰「想那時候我與你父親相識,多少公子少爺的全都入不了我的眼,待得歡歡喜喜地嫁給你父親後也沒想那麼多,一心里就只想著怎麼盡力去幫襯著他,才令得你姨娘遲遲不得進門,唉……萬幸你姨娘還一心守在那里。而我,也終于察覺出些苗頭來,這才找到你姨娘,張羅著把你姨娘迎進來,這才有了你——爍兒是個聰明的,母親這話你可听得進心里去?」
「母親這是教導女兒要懂得寬容,女兒字字句句都記在心上。」水翎爍恭敬地回應著。
她心里卻有了另外的打算。
雲鴻逸太精明,芸兒在他跟前演戲只怕是不夠看的。何況這兩三日相處,他雖然沒少讓她情緒失控,但終究不算得罪她,她自然也省些氣力用在沒多大影響的人身上。
倒是十一王爺雲鴻吉那種面冷心黑的人適合。當然,這也是她苦心將水翎淺那樣的人才送與了他的原因。
「母親,」水翎淺的聲音適時地響起了,「六妹在護國府里怕是過得不好,淺兒好生難過……」她說著,手中的帕子已在眼眶周圍抹了起來。
四夫人楊氏最是直白,她慨嘆道︰「是呀,看這孩子頭上這釵子,還是她前年及笄時我送的,他們護國候府也不缺銀子,怎的……」
「都怪淺兒,」水翎淺一面流淚一面自責,「若不是我橫在那里,六妹便該嫁進十一王府才是,又哪里會有今日這般的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