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每一個世界比做一個西瓜,水翎爍立即便明白過來︰「這樣說,即便我們跨過了那最底層的雷靈氣,暫時月兌離了小世界,卻極有可能前方無路而不得不又重新行回到另一個小世界當中?」
雲鴻逸點頭。
水翎爍不禁有點傻眼︰「當初孤瑾修那般積極地帶我往這醫谷里趕只是為了控制住文詣?」
雲鴻逸再次點頭︰「他的目的從來只此一個,叢文詣如今實力大不如從前,他這時候來自然是時機最好。」
「……」為何她總覺得孤瑾修的目的不止于此?
雲鴻逸見她凝眉思索卻始終未道出心中疑雲,面上線條便又冷硬起來。他冷哼一聲,忽又提醒道︰「你這時候也該回去那聖殿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古怪。」
水翎爍見他又莫名其妙地黑沉了臉面,不禁也有些著惱︰「稀罕跟你多待呢*!」明明是他把她弄了過來,講了一堆玄乎的事,她還沒完全弄明白,他卻又打發她回去,這算什麼?!
她見雲鴻逸也沒打算跟她處理竹林外頭那些詭異字符的事,決定還是回去問問叢文詣。雲鴻逸在她面前表現得再好,也總有幾分刻意的討好,在她看來,這跟孤瑾修之前的瞞騙並沒有多大的區別。
于是,她看都不看他一眼,便往聖殿那邊行去。
雲鴻逸見她竟就這樣走了,驀地便暴起一腳,將身畔那一排竹子蹬倒在地。他這一腳下去,不僅使得這十數棵竹子驟然失了生機,還令得頂上那半截白竹子劇烈地顫抖起來。
水翎爍听得空中隱約傳來嗚嗚轟鳴聲,不得不又轉回身去搭理那耍脾氣的「老男孩」︰「雲鴻逸,你能不能別總這般莫名其妙?」
雲鴻逸卻梗著脖子不做聲。
他把頭冷硬地側在一旁,這時候陽光自他身後打過來,正好給他鍍了一層金邊,使得水翎爍越發瞧著他像個雕塑。
她不禁噗嗤一笑。
出乎意料的是,她這一笑並沒有進一步激發他的怒意,反倒使得他氣勢大減,神情動作都有些扭捏起來。
緊接著,他居然紅了臉︰「你,能不能不要急著嫁人?反正你都住到了這醫谷內,何不多處一處……」
說到後面,他已然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水翎爍卻也基本通透了︰「你故意惡心我,就是為了同我講這個吧?」
……
她再回到聖殿的時候,醫術比試第二局已然進入了緊張的藥丸體驗環節。
這會兒已有幾人敗下陣來,其余幾名正待上陣的人也基本都是哆嗦著手抹汗,只有曾志一人還算鎮定。
這一局同樣是比試各人制出的藥丸效果。而由于吃進了不少藥丸,季癩子和胡寡婦那痴兒具是汗涔涔淚潸潸。
可見,這二人已是虛不受補了。
因此越是落在後頭的,其挑戰的難度越大。這一輪比試重在結果,並不分誰前誰後,可現下對于這些比試者來講,早死早投胎才是最好的結局——
左右是治不了那兩人,不如趁著他倆狀態尚好,趕緊把手上的藥丸打發出去。
于是,便出現了這樣的情況。一個個爭先恐後,生怕排到了最後一個。在這種氣氛席卷之下,余下幾人很快排起了齊整的「交卷」隊伍。
水翎爍注意到排在最後的那一位居然還悄悄地禱告了一番。她曾有一世學過唇語,因此她這會兒一不小心便知悉了這人的願望。
這人說︰「天靈靈,地靈靈,只願季癩子能活至明天天明……」
水翎爍︰「……」這樣迷信的醫者真的是好醫者嗎?
叢文詣轉臉把她撇嘴的模樣瞧了個正好,問道︰「怎麼了?」
水翎爍口不對心道︰「這一局實在是太難了,出這一題的人肯定是有意讓大家上不了牆,呃,榜。」
坐她前面的曾德曾蓉齊齊轉過頭來︰「你怎麼知道?」
水翎爍︰「……」這兩位老人頻繁回頭插話真的好麼?
叢文詣替她回復這兩人︰「她是胡說的,並非存心質疑二位長老的擬題。」
原來這題竟是他們兩個出的。水翎爍看著最是鎮定的曾志,忽然明白了秋霞的憤憤不平。
對于不可能成功的挑戰,汗涔涔排隊那幾人敗得極快,不一會兒他們幾個先後長吁一口氣退了下來。
然而總有意外降臨在不幸者的身上。先前虔誠禱告的那位才準備轉身下場,吃了他手上藥丸的季癩子忽然便暈了。
季癩子原本狀態要比小痴兒好很多,他們幾人都不敢把籌碼壓在小痴兒身上,一個個自季癩子那兒爽利地失敗,他們的藥丸雖然注定醫不好季癩子,但卻也並非什麼催命毒藥。因此,這季癩子驟然昏死過去,便是將那位倒霉祈禱者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一時之間驚叫噓息聲此起彼伏,連綿不斷。他們都是通曉醫術的,可以認同有治不好的病人,但卻不能接受能把人治得昏死不醒的。在他們看來,想讓一個人不昏倒實在是太容易的事。
在水翎爍暗笑他們吹毛求疵的時候,他們忽然便給那倒霉鬼定了罪責——
他是醫谷外頭混進來的奸細。
這可就是了不得的大事了。醫谷雖然也會很偶爾地收進來一些人,但這些人卻必須與外界徹底斷絕聯系。這一位既然被稱為奸細,那自然地便是與外界尚還有聯系,並且還頗為緊密。
揭穿他這機密的居然是谷繪春。谷繪春簡單了結此事︰「昔年我那長女雪娥被外邊的歹人劫去,這人正是當年那人的後人,他二人樣貌又甚是相像,我早將他的行蹤掌控,故而一直沒有揭穿,大家不必驚慌。」
奸細的事只是一個小插曲,眾人情緒很快便又被引到比試當中。
一直鼓搗藥丸的曾志忽然動了。他自面前的爐子當中取出了一顆大拇指指甲蓋大小的藥丸,緊接著擱在手中捏了又捏……
他捏藥丸的時間有點長。水翎爍注意到他右邊鬢角處有一顆汗珠悄然滾落在他斜側的發梢上。因此,她立即對他這般與玩泥巴的小孩子一般無二的行為重視了起來。
突然,曾志把手心攤開,將捏了好半天的藥丸呈現在眾人眼前。
「咦,居然是透明的!」
「這是如何做到的?」
……
安靜的聖殿忽又炸開了鍋。因為曾志居然把一顆黑乎乎的藥丸揉捏成了一顆晶瑩剔透的東西。
水翎爍咂了咂嘴,忽然有些懷念一種被稱作果凍的食物的味道。
在眾人的驚詫中,曾志把手中發生異變的藥丸塞進了昏迷不醒的痴兒嘴中。
痴兒本是兩眼無神的模樣,這時吃了他這藥丸立即大變樣。他不僅雙目放亮,還主動擦去嘴巴上垂了老長的口水條,甚至他渾身抽搐的癥狀也盡皆消失。
這會兒最激動的莫過于胡寡婦,抱著痴兒一連叫喚︰「兒啊,我苦命的兒啊……」
痴兒把他娘推了推,小手熟練地自他娘懷里扯出了一塊帕子,一面給她擦眼淚一面說話︰「娘,你辛苦了。」
小痴兒不僅恢復神智,還顯得極為懂事。他這會兒眼淚都沒撒一顆。
在場的女性幾乎盡皆被這催淚場景感動得一包眼淚一包鼻涕的,一時之間女人們的啜泣聲此起彼伏。
曾蓉忽又轉臉看向水翎爍︰「你的心腸真硬。」
水翎爍淡然一笑︰「彼此彼此。」
孤瑾修分明說過,這個世界只有身懷異術的隱世家族。而痴兒本都是靈魂殘缺的一類,這樣的人根本就治不好,除非有人給他補全了魂魄。
又或者,有別的健全的魂魄佔了他的軀體。
補全魂魄這樣的事在這個靈氣匱乏的世界,或許有人能替他辦到,畢竟醫谷當中有一處靈氣豐沛的地方。
但這人大費氣力救一個痴兒又有什麼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