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有一個很少有外人往來的村子。
這個村子風光相當美麗,無論季節變換,村子總會沐浴在春的溫暖之中。逢上一個大晴天的話,燦爛的陽光很快就讓大地暖和起來,逼得人們只得穿上短袖短褲。若是趕上一場大雨,那景色便更是美得讓人著迷,雨水就像在山尖匯聚了起來,慢慢凝聚出一條清澗的小溪;不像瀑布那樣激烈,但潺潺的聲音卻更讓心間滋潤起來。
不光風景秀美,村子里的所有人也都十分友好。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鰥寡孤獨者,皆有所養。這樣的描述無論再多上幾條都不為過。大家都是從小合穿一條**,或者伴著一個洋女圭女圭玩過家家的好伙伴,彼此之間已經是再熟悉不過了。
小孩子總是由全村人來撫養,在全村人的守護之下慢慢長大,男孩子的肩膀變得壯碩,開始逐步從老一輩的人們手中接過更多更重的活路;女孩子身體也會變得豐韻,展現出各自的魅力,手也能夠更靈活地使用針線,悄悄地為她的心上人縫上一雙手套。
但是這個村子有一個怪人,他生來便沒有他的右腳。從小到大,他只能依靠他僅有的左腳,一顫一顫地跳向他想前往的地方。每次他累了的時候,總會停下跳躍,依靠在身旁的樹上,任由迎面而來的輕風吹拂過他,蕩漾起空蕩蕩的褲腿,在風中張牙舞爪,倒有些嚇人。
即便如此,在這個村子里的所有人都接受了獨腳人,每次見面的時候也總會高聲呼喊出獨腳人的名字。每次村子里的聚會時,也總不會忘記邀請獨腳人來參加。餐桌上也總會替他準備上一套餐具。獨腳人也一直帶著感激的心情,一直和大家歡聲笑語著。
直到,那一天。
那是一次少見的大收獲,整個村子都還沉浸在一季豐收的喜悅之中,推擠如山的糧食作物,有了這樣好的收獲,之後的生活還愁些什麼呢。大家拿出了珍藏的麥酒,圍聚在一道大大的篝火一旁,各自向四周的人講著自己在這幽默氛圍下想出來的俏皮話,好是快樂的樣子。
獨腳人也在其中,他正坐在篝火旁,和他心愛著的姑娘聊著話,剛剛還說道那些多出來的糧食,除去了要交易的那部分,也還會留下不少來釀酒。或是自己最近才听到的關于村子里哪些個老家伙又在牌局上輸了錢。在他看來,這樣的時光要是一直下去,會是多麼的美好啊。
這樣的宴會繼續進行著,突然不知道是哪個年輕的小伙子蹦跳了出來,踩著奇怪的卻有著節奏的腳步,還一邊拍著自己的手。他隨手端起已經空了的盛飯用的大鍋,敲打出一系列的鼓點聲。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啊哈,處在喜悅氛圍的人們一下子沸騰了,內心的某處瞬間滿溢了出來一般,大家慢慢跟著那樣的節奏擺動起自己的身子;先是那些可愛的充滿朝氣的孩子們,咿呀咿呀得胡亂叫著,身子也總是蹦來蹦去,卻意外得貼合著那不斷響起的節奏。
慢慢年輕人也加入了進來,帶著他們正漸進著成熟的世界混入了這明亮的火光之中,快樂的波紋不斷四濺出來,淋落在了那些喝著麥酒的老人的杯中。
悄悄的,滴答的聲音濺了出來,哈哈,那些老人們也在享受著不是嗎?有的還扭動著他們那因為歲月摧殘而帶出來的肥大的肚腩。倒也有些憨萌。
村子就這麼沸騰起來;近似本能的沖動已經無法抑制,人們隨著自己的情感一起律動著身子,兩兩結伴,或是三五成群,大家總會找到自己吸引的對象,四散著圍聚著,總都是那麼快樂。
但,獨腳人跳不了舞。
他也很是熱切地想加入到那樣的快樂海洋里,他拉著他心愛的姑娘,也試著去用心感受那樣的歡樂的節奏,或是他內心的聲音。
但,獨腳人跳不了舞。
他試著揮舞著自己的雙手,但卻總要失去平衡,無奈之下,他只能靠在一張桌子旁。用桌子作支撐。
我真是聰明,這樣我就可以用的雙手來跳舞了。
當他將注意力從那支撐物之上拿開,撇過頭的那一刻,才看見他心愛的姑娘此時正和另外的人一起共舞著。她炫目的金發已經帶上了些許的汗水,像是已經很是熱烈地又過了一支舞一樣。
但,獨腳人跳不了舞。
那名美麗的少女目光緊緊注視著與她共同分享一小片世界的那位青年,目光也不再是以往那時的深邃,漆黑的眼眸之中映射出來滿烈的粉紅色,好似猛一陣巨浪拍打在獨腳人的心口上。沉默在心海里的那一葉小舟,翻滅像是已經開始倒計時。
但,獨腳人跳不了舞。
他生來就沒有了右腳,到了大家都在享受著那跳躍起來時,像要掙月兌束縛的快感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
過去那記憶的破片像一柄柄銀光亂閃的飛刀,一次次,一柄柄,扎入到他的腦海里,切割著從過往到現在那美好的生活的長流。
「獨腳人快點啊,大家都等著你呢!」「獨腳人,我來扶著你吧!」「獨腳人,我新做了一個木頭的拐杖,你要不要?」「獨腳人……」「獨腳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記憶猛烈地襲來,而舞會也進行到高潮,那激蕩起來的空氣像一只風的巨手,撥弄著獨腳人空蕩的褲腿,也死死掐住了獨腳人空蕩的內心。
因為,獨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