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徐拿過名單,有些為難地說︰「這、不符合規定啊……是林總的意思?」
周易笑著反問道︰「林總不點頭,我怎麼敢來?」
小徐點頭,說︰「那好吧,我幫你盯著點。」
一天。
兩天。
三天.
就在第三天下午四點多時,周易桌上的電話響了,周易一听是福建興業銀行小徐的聲音︰「周經理,鄭崇的賬戶上,剛才多了兩萬元,不過隨後就被從櫃台取走了!是異地取款。」
周易深吸一口氣,說︰「謝謝你了小徐。」
鄭崇和胡小鈴顯然對周易的突然來訪毫無準備,不過他們還是在自己簡陋的出租屋內熱情接待了周易。
周易看著他們土坯房內寒酸的家具和僅有的二十四寸老式彩電,以及桌上的兩碗不到一元錢的便宜泡面,搖了搖頭。
胡小鈴給周易端來一杯白開水,滿臉歉意地說︰「您看周經理,您難得來一趟,我們連杯茶都沒有。」
周易笑笑,說︰「我喜歡白開水……小胡,你們條件挺艱苦啊。」
胡小鈴嘆氣,說︰「有什麼辦法,我和小鄭都是普通服務員,一個月就賺那麼千把塊錢,除去吃的用的,還要給家里寄去……」
周易又笑著問︰「如果突然有一大筆錢,你們會怎麼用?」
胡小鈴和鄭崇對視了一眼,鄭崇笑著說︰「周經理您是和我們開玩笑吧,要是有一大筆錢,我們早就不做服務員了。」
周易很認真地問︰「不做服務員?那你們兩個打算做什麼?」
胡小鈴和鄭崇又對視了一眼,胡小鈴期期艾艾地說︰「周經理……您這麼問……我們也沒想過。」
周易喝了一口水,問︰「你們兩個,有沒有什麼困難需要公司幫忙解決,比如說——急等用錢?」
兩個人同時遲疑了一下,然後都搖頭。
周易語氣忽然一變,厲聲道︰「那你們為什麼還要屢次在公司盜竊客人錢物!」
兩人同時一哆嗦,驚恐地對視了一眼,鄭崇強笑道︰「周經理……您怎麼這麼說……怎麼會是我們兩個?」
周易悠然道︰「你們兩個配合默契手段高明,可惜在銷贓時還是露餡了。今天下午鄭崇休息,先把那三千美元換成了人民幣,又匯入了自己的卡內。鄭崇,你的工資卡一直在安徽老家放著吧?」
胡小鈴驚叫了一聲,鄭崇直勾勾地看著周易,說︰「周經理……」
周易說︰「之所以是我來而不是警察來,我就是想問明白是怎麼回事,說吧。」
胡小鈴臉色慘白,身子晃了兩晃,一歪。鄭崇趕緊扶住她,把她放倒在床上,掐她的人中。胡小鈴醒過來,兩行淚水從眼中流出,雙手捂住臉。
鄭崇坐在床上,臉色灰敗,哆嗦著說︰「周經理,我們下邊都知道您這人特別仁義,辦事總是向著我們,求您千萬別報案!」
周易不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鄭崇低著頭,繼續說︰「我們不想偷,可是,我父母和小玲的父親,都有很重的慢性病,農村人,沒醫療保險,我和小玲,都是獨生子女,沒人幫啊!上次,小玲做人流,去不起大醫院,就到北蔡那邊的私人診所去做,結果……結果小玲作下了病,三天兩頭肚子痛,也得經常買中藥吃……」
周易怒道︰「你怎麼這麼糊涂!這種事也是能省錢的?」
鄭崇慘笑︰「不是想省一點是一點麼……周經理,為人處事的道理,我們都懂,我們也不是誰都偷,我們專門對那些財大氣粗的人下手,他們丟幾千塊不算什麼,就救了我們父母的命了。」
周易斥道︰「你這是什麼邏輯?莫非還當自己是俠盜?不管人家有沒有錢,那都是人家自己的,偷東西是要坐牢的你們知道麼!」
胡小鈴一骨碌爬下床,跪到周易面前,哭道︰「我們如果坐牢,我們父母就沒錢吃藥了,一定會死的周經理!」
周易無可奈何地嘆氣,扶起胡小鈴,說︰「再怎麼困難,也不能走這條路啊,早晚會出事的,到時你們父母還不被氣死。」胡小鈴淚流滿面,不住點頭。
周易內心也很矛盾。來之前他沒有和任何人說,如今,只要一報案,這對苦命鴛鴦就要同時身陷囹圄,他們的父母無人供養,再經此打擊,恐怕真的難以活命。至少目前,這一切的主動權還握在自己手中。周易甚至覺得自己太多事了,要不是去查什麼賬戶,也就不會面臨現在的難題。終于,周易長嘆一聲,說︰「今天我放過你們,不代表明天警察就能放過你們,你們兩個以後真的不會再犯了麼?」
兩人使勁點頭。
周易道︰「我不能再留你們在公司,你們明天主動辭職吧,憑你們的經驗,再找一家好酒店不成問題,可是,別再犯了,你們得手一千次,失手一次,就要連本帶利還回去!胡小鈴你找個時間去正規醫院檢查一下,別自己亂吃藥,免得耽誤病情,以後或許連生育能力都沒有了。」
胡小鈴感激地答應著。
周易囑咐道︰「明天讓家里發一封加急電報過來,就說有重要事情讓你們回去,盡量讓更多的同事和主管看到電報,然後你們兩個就要求先辦辭職,事情辦好後再回來辦入職,一定要記得這麼說。」
鄭崇一听就明白這樣做可以保證兩人體面正常地離開,不至于讓人懷疑他們是做賊心虛。他無比感激地看著周易,說︰「周經理的話我們一定照辦,周經理大恩大德,希望能有報答的機會!」
周易苦笑著搖頭︰「我不圖你們報答,你們以後走正路,就算對得起我。時候不早了,我回去了,記得,到浦西那邊去找工作,別再跟鷺島的任何人聯系。」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周易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到底是對還是錯,自己又是否有權力這麼做。
仰頭望月,周易一聲長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