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
「阿卓,阿卓……」金盾拳擊俱樂部的一樓大廳,老板金二公子亦步亦趨,不離左右的跟著步履匆匆的柴卓棣。
「什麼事?」柴卓棣戛然止步,致使一步之差的金二公子差一點就把鼻尖觸上他的脊骨。
「那個……卓寧在這里待好幾個時辰了,我感覺他的情緒很不對勁,正想給你打電話呢你就來了,哎你說他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隱約覺得柴卓寧有心事的金二公子憂色浮上精明的面龐,趕忙把自己的猜測告訴好友。
然而,柴卓棣好似並不意外,只是淡淡的說,「沒事,我過去看看。」
「哦,好。」不拿自己當外人的金二公子立即舉步,嘴里殷勤道「我陪你……」
柴卓棣眉頭微蹙,立即揮手制止好友的跟隨,「不用跟著,我自己過去。」說完,看也不看愕立在當地的金二公子,就長腿大步的往俱樂部里面走去。
其實,他當然是知道好友心里在擔心什麼的,但他覺得有些事情必須趕在雙方父母見面前和卓寧談清楚,免得卓寧想不開而做出一些沖動的事情,那樣的話,估計自己的婚不但結不成,恐怕結怨的可能都有。其實他來的時候駱煒馨還在午睡,他不想在她睡醒後看不到自己,而且他已經和她約好了晚上去正式拜訪她父母,如果不抓緊,他怕時間安排不過來。
怔怔站在原地的金二公子見柴卓棣的身影漸走漸遠,不由得模頜疑嘆,雖說怪事年年有,但今天特別多,怎麼連一貫沉穩內斂的阿卓都這麼怪?
俱樂部VIP貴賓區內,有塊平時不對外開放的六米見方的拳擊台,此刻的拳擊台上有一人呈大字仰臥著,一動不動,若不是胸口微微的起伏,定會讓看到的人誤以為只是一尊雕像。
沿著拳擊台中立角處設置的台階,柴卓棣緩緩走向那閉目仰臥的人,音嗓很是平靜的叫了一聲,「卓寧。」
原本閉目躺著的柴卓寧緩緩的睜開眼,看著大哥正一步步向著自己走過來,臉色平靜,身上的西裝外套和領帶都已經月兌去,深色襯衫從領口處解開了兩粒扣子,似乎與平時無二,也看不出有什麼異樣的地方。卓寧眸色迷離,定定望著卓棣,緩緩開口,「大哥,知道我為什麼約你來這個地方嗎?」。
「知道,你從小都喜歡拳擊,每次最開心和最不開心的時候都會到拳擊俱樂部活動一手。」頓了頓,卓棣的眸底隱見一抹復雜的波光,「但我不知道,你今天是最開心還是最不開心。」
「哦?」卓寧眉一挑,斜翹唇角,微諷,「這個很簡單,從小到大,大哥不是最會猜人心思嗎?不是每次都十猜九中嗎?那麼我想麻煩大哥猜猜我此時此刻的心思是什麼,再猜猜我想和大哥談什麼,可以嗎?嗯?」
卓棣勾起唇角,看了弟弟片刻,然後就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不用猜。」
卓寧怔了怔,「為什麼?」
「因為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卓棣盡可能溫和的說,掩飾著心底最深處的失望。
心頭那絲疑惑更甚,卓寧眸光微閃,聲音有些沙啞,「這麼說,你是在怪我今天早上對你做的事情了?」
「沒有怪你,只是有些意外。」卓棣平靜的說,「不過對這個意外,我還有點心存感激。」說實話,他真的很感激弟弟的出手,若不是弟弟出手,他恐怕還沒有這麼順利能和駱煒馨結婚吧?
聞听大哥口中的‘感激’一詞,卓寧嘴里差點噴薄出一口鮮血,他當然知道大哥說的感激是什麼意思,也正因為這個‘感激’,他早就恨不得把自己一拳打死。是啊,千算萬算,還是沒能算過大哥。其實大哥在凌晨接蘇崖電話時候說的那些話,想來就是借機告知自己,而大哥也早就算到已經回江南的自己必定會在找不到駱煒馨的時候去找蘇崖,甚至連自己會去駱家都算到了……于是,自己就成了促進大哥計劃的棋子,而自己,也真的那麼愚不可及的把那個消息告訴了剛回到江南的林靜秋……
想到這里,憤恨難消的卓寧立即走到大哥面前——今天所發生的事情,如潮水般幾乎就要將他淹沒過頂,讓他突然之間萬念俱灰……沒有了人生的目標和存在的理由,尤其是早上听到大哥和林靜秋三言兩語敲定駱煒馨的終身的時候,他幾乎有毀滅一切的沖動。
他看著大哥片刻,胸臆酸澀難當,良久才開口,「好吧,就算大哥怪我也沒辦法,我想對你最後一次說出心里話……我喜歡煒馨的程度可能比你想象的還要深得多,愛她已經生成了我的習慣……打個比方,這習慣就如同滲進血液里面一樣,無法剔除……我真的不能沒有她……而大哥你和我不同,你擁有一切,金錢、權利、地位,而我不一樣,我除了她,什麼都沒有。更重要的是,我覺得她和你在一起不一定會比和我在一起更幸福,因為你肩上負有柴氏家族希望的重擔,而我不同,我可以給她最燦爛的自由,隨她想去哪里,我可以說走就走……」
柴卓棣微勾唇角,語氣篤定,「你剛才說的那些,其實並不是我真正想要的,如果把所有一切放在我面前只能選一個的話,而我的選擇只有一個,那就是——選駱煒馨。」
聲落,兩對黑眸,兩張俊顏,相交相對。
倏爾,卓寧臉色陰郁下來,黑眸幽暗不明,「即使失去我?」
卓棣沒有立即回答,只是定定凝視著弟弟,深邃的眸內是謎一樣的顏色,每一秒,都象是漫長一年。
卓寧連眼楮都不敢眨一下,那種巨大的期待交織著恐懼使他全身緊繃,用盡全力才壓制住自己沒有再出聲逼問的話語……
然而,然而,就在他以為事情已有轉圜的余地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