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琴突然直轉的態度,頓時讓孟夏有些搞不太清狀況。
不過,沒等她做出任何反應,鄭琴便果斷繼續說道︰「北楚,我不會再回,而你也不必替我向王爺解釋什麼。九公主,你讓我想通了一個一直以來想不通的道理,雖然我打心底里頭還是無法真正的除去對你的怨恨,無法真心喜歡上你,但是……」
說到這,她稍微頓了頓,笑著做出總結︰「但是我不得不承認,你是我見過的女子中,活得最為清醒、通透的人,也是少有的真正聰明人。我好像有些明白過來,為什麼王爺會喜歡你。像你這樣的女子,實在太難控制與駕馭,可越是如此,反倒越容易引起男人的征服之欲!」
「也許你想太多了,兩年之前,我跟楚正乾剛剛認識的時候,我才十四,他也就十六罷了。與其說是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讓他對我與其他人不同,倒不如說是*我與他有著類似的經歷。」
孟夏接過了話,淡淡而道︰「其實我倒是覺得,這天底下的感情,遠不止男女之間的****,所謂的愛情,或許真正懂的人根本沒有什麼。」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與鄭琴討論這樣的話題,但直覺告訴她,此刻做出這樣的敞開心門,也許會是一種轉機,關于她與鄭琴之間相處之道的轉機。
「你說得對,卻又不對。至少有一點我並不贊同,王爺對你那般在意絕不是因為你與他有著類似的經歷這般簡單,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他為何對我卻是視而不見?」
鄭琴搖了搖頭,自始自終,她都覺得自己與孟夏是同一類人。
所以,若如孟夏所言,自己與正王當然也是同一類人了。但事實卻是,不論她做什麼,正王爺卻都不曾真正好好看過她一眼,而孟夏什麼都不必做,卻已經深深地扎進了王爺的心中。
這樣的情形,或許孟夏並不能夠真正明白,可她卻是一清二楚。
但是,出乎鄭琴意料的是,孟夏卻是徑直搖了搖頭。
「不,我早說過,你跟我不是同一類人,所以,你與楚正乾也不是同一類人。」
她看著鄭琴,也沒遲疑,很是坦然地說道︰「我們跟你不同,我們遠比你冷酷、自私,你會為了你所愛不顧一切、付出一切,而我們卻都會有所保留,永遠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這通話,孟夏是說給鄭琴听的,同時也是坦然的面對著自己的本心。
鄭琴似乎是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或者說是從沒想過孟夏竟然會當著她的面講出如此直指本心的一番話來。
她不得不反問道︰「就算是你最在意的三皇兄,你也依然會有所保留,無論任何時候無論發生任何事情,哪怕是他面臨生死,你也依然做不到為他付出一切?」
見鄭琴提及三皇兄,孟夏微微笑了笑︰「即便是三皇兄,即使是生死,但凡有足夠的功夫可以考慮的話,我都會選擇先保全自己。」
「為什麼?難道你就真的如此狠得下心?」鄭琴簡直不可置信,下意識里竟然毫不猶豫地相信孟夏應該不是那種無情無義之人,哪怕其親口承認。
「為什麼嗎?」。孟夏見狀,反問道︰「看你這般神情,難不成覺得我不是那麼自私自利的人?」
「口中說自己有情有義的,大多都是騙子,而覺得自己自私自利者,往往並非那般不堪。」
鄭琴說道︰「我相信你可以對這世上任何之人狠下心腸,卻唯獨不信你能夠對你的三皇兄也能如此無情。孟夏,我下過功夫研究你,你與定王之間的感情,遠不止你所表達出來的那般淺薄!」
听到鄭琴的話,孟夏也並沒打算多反駁什麼。
她只是默默在看向竹林深處,如同喃喃自語一般說道︰「你說得沒錯,三皇兄是不同的。因為如果面臨生死的話,他根本不會給機會讓我去做這樣的選擇,他會不顧一切的舍了他的命將活著的希望讓給我,絕對不會讓我為他冒險。所以,不論如何,最終得以保全的只會是我。」
這能話,讓鄭琴不由得怔住。
一時間,她更加看不明眼前的少女。
那個明明不過十六歲,卻恍如已經活了幾個輪回般少女,真實得讓她竟有些黯然失神。
有的時候,活著未必比死更加容易。
這天底下為愛而死的人從來不缺,但為愛而活的人卻少之又少,因為後者要忍受的痛苦與折騰遠比前者沉重得多。
這一刻,鄭琴終于看到了孟夏最最與眾不同的地方,因為有一種超乎常人的勇敢讓眼前的少女堅強得嚇人!
這樣的勇敢與常人所說的又完全不同,那是一種真正的大無畏,一種明知將要承受的後果卻依然淡定從容的去接受的坦然!
「鄭琴,咱們之間的這場談話似乎有些超出了我原先的預想。」
片刻之後,孟夏收回了目光,再次看向了鄭琴,臉上也浮現出了幾分笑意︰「不過也好,有些話一直憋在心里頭找不到合適的人傾訴也是一種痛苦,如今跟你嘮叨了一通,我覺得周身都舒服多了。」
「沒錯,我也如此。」
鄭琴見狀,不由得也跟著笑了起來︰「還記得剛才我說的話嗎?沒騙你,今日我當真流完了這一輩子所有的眼淚,所以從此後不會再有任何的事情能讓我哭泣。」
「這話你還真別說得太早,眼淚這東西有時也並不全是壞事。」
孟夏說道︰「喜極而泣,感動落淚什麼的都是常有之事,做人還是要樂觀一點的。」
「樂觀?這兩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呀。」
鄭琴微微嘆了口氣,不過對著孟夏的態度卻是比著之前緩和了不少︰「如果你愛的人非但不愛你,反倒是讓你去為了他愛的女人效勞甚至犧牲,你還能樂觀得起來嗎?」。
「如果是我的話……」
孟夏笑了笑,倒是並無尷尬或者窘迫之色,反倒是正兒八經地說道︰「若是我的話,那就毫不猶豫的放下過去,離那人有多遠算多遠,自此為了自己而活,有多精彩便活多精彩。」
「是呀,你的確與我不同,我不可能像你說的那般拿得起放得下。」
鄭琴苦笑︰「這才是關鍵所在呀,我放不下,不論如何依然還是愛他。如果是這樣,如果你是這樣的話,又當如何?」
她追問著孟夏,像是在追問著心中所求的答案。
听上去有些可笑吧,她竟然在向自己的情敵討要答案。可笑歸可笑,人有的時候卻偏偏如此,若非實在尋不到答案,又有誰願意走到這一步?
孟夏似是心有所感,倒也沒有回避鄭琴的追問,頓了頓後,看著鄭琴的眼楮徑直說道︰「若真是你所說的那樣,他愛誰是他的事,與我何干?我愛他是我的事,又與他何干?」
一句話如同雷電般擊中了鄭琴,一時間讓她整個人都愣在了那兒。
她的腦海翁翁作響,所有的思維全都在那一刻散去,唯獨只剩下孟夏剛才所說的最後兩句話不斷在回蕩︰「他愛誰是他的事,與我何干?我愛他是我的事,又與他何干?」
是呀,與他何干?與他何干?與他何干……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鄭琴再次听到孟夏的聲音,整個人這才猛的收回了些無限擴散出去的思緒。
「鄭琴,你沒事吧?」
孟夏叫了好幾聲,見其都沒反應,一時間倒是覺得今日自己的確有些多言了。
往常她都不是這樣的,想想都不免覺得有些可笑,何時自己竟變得如此好心如此善良了。
鄭琴默默地搖了搖頭,片刻後卻是看向孟夏說道︰「他愛你,與我何干?我愛他,與他何干?他愛你,與我何干?我愛他,與他何干?」
她不斷的重復著這兩句,越說越激動,越說越大聲,越說越覺得心中有股氣息沖破阻礙從每一處毛孔鑽了出來,越說越覺得整個人都舒服清爽了起來!
「孟夏,你說得真好!說得真對!」她不由得笑了起來,清冷憔悴的面容帶上了新的生氣,展顏之間整個人都美得讓人窒息︰「我明白了,也終于想通了,終于想通了!」
「鄭琴……」
孟夏一時間不知道說點什麼才好,鄭琴的反應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孟夏,你什麼都不必再說了,我是真的想明白了,你放心,我沒事,我好得很,而且從所未有的這般好過。」
鄭琴長長的吐了口濁氣,繼續說道︰「果然這心病還得需要心藥醫。沒想到今日竟然從你那兒得到了這麼一副心藥,看來我這病很快就可以痊愈了。」
她的目光透出著從所未有的堅定,不再迷茫不再憤恨,有的只是無窮無盡的勇氣與力量。
這樣的鄭琴,看得讓人熱血澎湃,看得讓人移不開眼。
「病好那是好事,人活著誰不會遇個病遇個災的?有病就及時醫治,那樣才能快些好起來。」
孟夏不由得微微一笑,自是明白鄭琴那一聲「病很快就能好了」是什麼意思。
「孟夏,你不擔心我病好之後,會在這南孟後宮給你添亂嗎?」。
鄭琴反問道︰「我的確是不打算再出宮了,而且必定會想辦法在這南孟後宮站穩腳跟,找到屬于我的那一方立足之地。但這並不代表我就會照著王爺的吩咐行事,說不定到時我還會跟你做對,你就不擔心嗎?」。
「你的選擇我無法干涉。但還是先前那句話,只要你不與我為敵,就算你將這後宮掀個底朝天我也不會管。反之,我也有我的手段,有些後果根本不是你能夠承擔得起來。」
孟夏自信而笑,還真沒太過擔心。
「很好,不愧是南孟皇帝最為寵愛的九公主,果然這膽量氣魄都不一般。」
鄭琴听後,欣然一笑,倒也坦然而道︰「既然王爺那麼在意你,不希望你出任何的意外,那麼我便替他好好照看、保護于你。他想做什麼,我都替他去做,只要他高興,便好!」
這一刻,鄭琴是真的懂得了什麼叫愛,既然得不到所愛之人,那便用自己的方式好好去愛就行,其他的又有什麼重要?
「鄭琴,你真的考慮清楚了?或許你還有別的路,出了這後宮回到北楚的話,將來說不定還會有希望達成所願的。」
孟夏沒想到鄭琴說通便一下子通了,竟然主動表示要遵從楚正乾的吩咐,完成她來南孟的最初目的。
這讓孟夏有了些不忍,也不知何時開始,她的潛意識里竟然將鄭琴當成了介乎于親人與朋友間的一種特殊存在。
「我已經決定了,重新回到原本的道路之上方才是最好的,至少這樣,我在他的心中還能夠留下一絲之好。」
鄭琴看著孟夏,露出了一抹青澀的笑意︰「孟夏,我發現我已經不恨你了,甚至于莫名的有點喜歡你了,大概這便是你的魅力所在。也對,能夠讓王爺那般上心之人,又怎麼可能普通而平凡呢?」
「謝謝……」
孟夏不知說什麼才好,只能打心底里頭道了這麼兩個字。
「你不必謝我,因為我為的是他,而不是你。」
鄭琴坦然得很︰「從現在起,我會慢慢好起來,將自已的狀態調整到最好。到時,我需要一個機會,一個自然而然出現在你父皇面前的機會,我想這一點你應該能夠幫我做到。至于剩下的,你理不必再替我操心了。」
「你,當真不後悔?」
孟夏再一次確定著,面上神情頗為嚴肅。
「沒什麼可後悔的,只希望將來有朝一日,王爺能夠如願以償,達成他的宏圖偉業,到時他回憶往事時,偶爾還能夠想起有我這麼一個人。」
鄭琴笑得有些落寞,但卻沒有絲毫的猶豫。
人的命運或者從一出生便已經注定了下來,她無法像孟夏一般能夠得到王爺的心,但能夠為其分憂又何嘗不是一種解月兌?
「那好,我幫你……」
風過,竹葉沙沙,將兩人的聲音漸漸吞沒在其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