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太子妃的出身倒不似純愨皇後一般,是毫無權勢的平民。
太子缺錢,母族沒有勢力,當初要娶太子妃的時候,就屬意家資豐厚的人家。
太子妃娘家姓沈,是商賈起家,戶部所得一年賦稅中,百之三四出自沈家。雖然沈家無人在朝為官,但沈家經商,認識的家族權貴不少,與之有利益糾纏的自然多,這人脈便也不弱。
正好沈家有嫡女適齡未婚,太子便歡喜地將人給娶了進來。
有沈家幫忙斂財,太子在戶部逐漸站穩腳跟,還能不動聲色地往自己的私庫充實金銀。
可對出身商賈的太子妃來說,在太子府里,她比不過兩位太子良娣的聯合對抗,早年間還吃過她們的幾次暗虧。
太子妃便是再好的性子,也被錘煉地有些硬了。
但對外人,太子妃從來都是言`.``笑晏晏,不落人話柄的。
便如現在見到常潤之。
听了常潤之的自我介紹,太子妃恍然道︰「原來是安遠侯府的三姑娘。」
太子妃眸中微微一閃。
安遠侯府的嫡長女是瑞王妃,這位三姑娘倒是沒怎麼听說過,也沒見過。不過和這位三姑娘稍微交好些,想必沒有壞處。
太子妃的態度便更加親切了些,讓她坐下歇息。
常潤之保持著得體的微笑,笑著道︰「臣女是個閑不住的,倒是擾了太子妃的清靜,還望太子妃恕罪。」
太子妃搖頭︰「那邊香味太濃,我有些吃不消,便尋思著找個清新些的地方混混日頭,倒是不想還有個跟我有同樣想法的,這也是咱們的緣分。」
常潤之便點頭說是。
「你閨名是叫潤之吧?」太子妃笑道︰「常家三姐妹的名兒都挺好听的,你是我弟妹,常來常往的,這倒是不用多說;你二姐從前在宮中做女官的時候,我也與她有過幾次接觸。今兒個一听你這名兒,我就猜你們或許是姐妹,果真沒錯。」
常潤之附和著應是。
太子妃和常潤之到底是頭一回見面,聊了幾句便有些找不著話說。
不過有些話題都是相通的。
女人之間能聊的,無非是一些身外之物,比如金銀首飾、衣裳裝扮,要麼就是聊男人和孩子。
太子妃見常潤之年歲也不小,便笑問她可定親了。
常潤之面上便微微一頓。
太子妃到底是身居高位的,哪有哪種閑心關心某家某女的和離之事?
常潤之倒是不覺得尷尬,太子妃身後知道內情的那個女官不好意思地對她一笑。
「太子妃不知倒也平常,說到底也不是什麼好事。」常潤之笑道︰「我嫁過人,不過前段日子……和離了。」
太子妃面上便露出驚訝的神色來。
當然,她這樣身份地位的女人,想要和離都不可能,所以乍一听到有女人竟然和離,簡直比听到她被休還要驚奇。
「這……」太子妃沒料想到這樣的的情況,一時詞窮。
常潤之便溫聲將與方家和離的事說了。
「方老太太對我不喜,我于方大人而言,想來也是可有可無的。那姨娘有孕之事只是個催化劑罷了。既然我隱忍也無濟于事,我又何必賠上自己的一生呢?所以稟報了嫡母,嫡母為我做主,讓我和離歸家。」
常潤之將與方家的事情簡化地敘述了一遍,滿足了太子妃的好奇。
太子妃听得津津有味,一時之間又覺得與常潤之有些惺惺相惜。
都是對丈夫納妾毫無辦法的女人啊。
于是太子妃對常潤之越發親切了起來。
兩人聊了會兒,太子妃便讓女官將帶上來的甜點拿出來,與常潤之分享。
那女官遲疑了下,卻還是听命將食盒里的梅花香餅和如意糕捧上。
「還有我要的兩盞甜品呢?」
太子妃笑著,對常潤之說︰「你可有口福了,太子府里有一個江南來的廚子,最擅長做江南的甜點,甜而不膩,十分好吃。」
女官慢吞吞地取出兩盞甜點,猶豫了下,一盞遞給太子妃,一盞遞給常潤之。
太子妃看了眼常潤之手中的甜品,又看看自己手中的,面上露出一分尷尬。
她身後女官見了,便溫聲道︰「娘娘素日愛喝杏仁露,可這杏仁露里的杏仁性熱,對娘娘的身體不好。娘娘還是喝酸梅湯的好。」
太子妃不喜,便問常潤之︰「潤之可愛喝酸梅湯?」
常潤之知道太子妃想要自己手中的杏仁露,便從善如流地捧給了太子妃。
「臣女不挑,還是娘娘先選吧。」
太子妃便舒心一笑,將自己手中的酸梅湯擱下,轉而接了常潤之手里的杏仁露。
太子妃的女官頓時急了,聲音都有些變了︰「娘娘!」
「好了,偶爾吃一盞,又能怎麼樣?」太子妃瞪了她一眼︰「淨拿這些醫囑來哄我,哪有你說得那麼嚇人?我抿一口,不多喝就是了。」
太子妃也不管那女官,當即便端了杏仁露飲了一口,又笑著讓常潤之也用她的甜點。
常潤之謝過,笑著飲了,慢慢回味里面帶的微微酸味。
余光看到太子妃身邊的女官似乎有些神思不屬。
大概還在擔心太子妃喝杏仁露會對她的身體不好吧。
交換甜盞只是個小插曲,常潤之沒放在心上。她擱下茶盞,又吃了幾塊點心,和太子妃閑聊。
涼亭上太子妃帶了一個女官和兩個婢女,常潤之身後跟了兩個宮娥,總共也才七個人,人並不多,涼亭里也不顯得擁擠。
不過聊了會兒,常潤之就覺得肚月復絞痛,想要出恭。
她特別不好意思地看向太子妃,起身同太子妃告退。
太子妃見她額上都冒了汗珠,也忙讓她去。
常潤之便提著裙裾,忙不迭地出了涼亭,往假山下奔去。
太子妃在涼亭上笑道︰「瞧這安遠侯府三姑娘,也不知道今兒是吃了什……」
說到這兒,太子妃臉色忽的一變。
她猛地站起身,驚得兩個婢女忙上前道︰「娘娘?」
太子妃神情已變得陰狠肅穆,她盯著涼亭中央的石桌,咬牙切齒地道︰「都不準動桌上的東西。去叫陳太醫來!」
女官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手也在微微抖動著。
兩個婢女不知發生了何事,忙不迭地一人去請太醫,一人扶著太子妃,臉上惴惴不安。
另一邊,月復中越發絞痛的常潤之只覺得腸子都絞在一塊兒去了。
她明明早上從府里出發前才出過恭,而且從那會兒到現在,也沒吃什麼東西啊……這是怎麼回事?
而且她越發覺得,這種痛,遠勝于著急想要去更衣。
她走得很快,可越是急,常潤之腳下的動作就越發虛浮,瞧著像是喝醉了酒一般。
假山堆里的道很窄,最多能容兩個人並肩而過,赤芍和婉白連扶都不好扶她。
常潤之眼楮都有些發青了,又忽的感覺一陣疼痛襲來,她不由自主地蹲。
「姑娘!」
赤芍驚呼一聲,跟在最後的婉白忙疾走兩步︰「怎麼了?」
常潤之捂著月復部,突然感覺身下涌出一股熱流。
……這麼痛是因為親戚來了?
可是記憶中原主雖然一直病著,每月小日子也不規律,但也不至于痛成這樣子啊!
正當赤芍婉白手足無措時,太子妃身邊去找太醫的婢女已經趕到了。
「常姑娘!」那女婢驚訝地喚了一聲,見常潤之面色很是難看,頓時明白了什麼,睜大眼將驚呼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