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許聿懷和孟昭的情況而言,他們當然更願意去做一個外放的實權官,而好過在家族中繼續仰人鼻息生活。
所以他們的回答,也是一致的。
他們想要外放為官。
但他們要想在吏部打點一二,成功在外放的時候到一個不至于太過窮山惡水的地方,也頗有兩分講究。
劉桐坐在一邊旁觀著,似乎瑞王對他們二人的選擇並不吃驚。
瑞王道︰「吏部雖有尚書坐鎮,但當中諸人,多與祁王有舊。若是許、孟兩家中有人提前去吏部打過招呼,此事倒是有些難辦。」
許聿懷和孟昭的臉色都有些不好。
瑞王頓了頓道︰「不過倒也不用著急,待殿試過後,名次定下,補缺上任之事亦要提上行程,事前打點過的,想必官職之位很快便能定下。至于你們,或許人家也就不再提防`.``。」
許聿懷應聲說是,孟昭微微垂著頭,輕聲道︰「瑞王,學生有一事不明。」
「哦?」瑞王笑道︰「說來听听。」
「學生自認才學並不差,卻也沒有到能讓瑞王垂青的地步。何況,即便學生三生有幸,能補缺為官,想來欲一展抱負,扶搖直上,也並非易事。所以,瑞王似乎對學生有所照顧,令學生疑惑……」
許聿懷面上微頓,雖未說話,瞧著倒也是有所不解的。
劉桐一看便知道許聿懷更圓滑些,至于孟昭,則略憨厚了些。
瑞王飲了口茶,輕輕一笑。
「我公務繁忙,何況春闈之事,與我並無太多干系,我在當中也未搏得一官半職,對此次春闈學子,雖不至于一無所知,但也只是略知一二。」
瑞王言語輕緩,絲毫沒有上位者俯視底層之人的不屑。
「至于為何關注你二人,也是因為九皇子提及,我才對你們有所側目。」
瑞王說著,抬手示意了下劉桐。
許、孟二人頓時看向他。
「九皇子有一民間好友,周游大魏時,曾與你們有所往來。回京後,他將你二人情狀告知了九皇子。大概是奔著惜才之心,九皇子便將你二人之事,轉告于我。」
瑞王笑了笑︰「為大魏甄選人才,不至于令良才泯然眾人,也是本王之責。」
瑞王之前說話,都是自稱「我」。
而說到這一句,卻是微微提了氣勢,用了「本王」。
哪怕是劉桐在瑞王跟前提了,沒經過他的考量和考驗,許聿懷和孟昭焉能入了他眼,進了王府?
若說前面瑞王是在表親近,那後面這句,就有立威警示的意思了。
至少,在許聿懷和孟昭這樣心懷抱負,渴求伯樂的人眼中,他們只會覺得自己認得了英主,沒有來錯這一趟。
這一天,瑞王、劉桐並許、孟二人,相談甚歡。
當然,多半是許、孟二人談話,瑞王傾听得多,提問也多。
倒是劉桐,說話少,細思更多。
待許、孟二人拜別出府,劉桐才示意奴僕退下,斟酌一番後問瑞王道︰「五哥是在招徠這二人嗎?」。
瑞王笑得溫和︰「說來,今日倒是你與他二人頭一次見面。他們最初的時候說了什麼,你可還有印象?」
劉桐細細一想,頓時道︰「那許聿懷說,五哥瞧得起他,若今後有差遣,當盡力而為。」
劉桐恍然道︰「那時他便在對五哥表忠?」
瑞王搖頭道︰「說表忠,倒還不至于。」
他也不詳細解釋,只讓劉桐仔細想想,再評價許、孟二人。
劉桐思索了一陣,回瑞王道︰「許聿懷話中有保留之意,至于那孟昭,許聿懷說此話,他並未接話,只是點頭表態,後來問五哥的話中,還流露出些許自卑之意,似乎不認為他能被五哥看重。我覺得……」
劉桐頓住話頭,瑞王鼓勵地看著他。
劉桐便接著道︰「我覺得,那許聿懷處事圓滑,也擅為自己留後路,將來若是為官,倒可能會成個老油子,上下疏通,概不得罪。至于孟昭,一根腸子,為人憨直,若秉性一直如此,將來為官,倒是不可多得的直臣。」
劉桐話畢,便略有忐忑地看著瑞王。
瑞王笑了笑,輕輕鼓了兩下掌︰「小九眼光不錯。」
「五哥的意思是,我分析得對了?」劉桐也笑道。
瑞王頷首,補充道︰「那孟昭心眼兒不多,為人簡單,倒是能讓人一眼看透。不過那許聿懷,還得再看看。」
「再看看?」劉桐不解︰「五哥的意思是,他為人不好嗎?」。
瑞王搖頭。
「我是覺得,或許是出身之故,比起孟昭來,他要世故些,說直白點兒,就是要自私些。你沒瞧孟昭問一些或許會觸怒我的話時,許聿懷一聲不吭嗎?他二人一道前來王府,本該同進同出,站在一邊兒的,但許聿懷想來是覺得各自為陣更好。他啊,更懂得明哲保身之道。」
劉桐微微蹙眉。
听瑞王這般一講,他倒是覺得,許聿懷此人不好太過結交。
「他既為人如此,五哥為何還要再看看?」劉桐問道。
瑞王笑了笑︰「他為人自私又如何?」
瑞王輕嘆一聲︰「要為官一方,為人便不可太大奸大惡,否則難免蹂躪鄉里,魚肉百姓。可人性本復雜,自私之心人人皆有,不可苛責。許聿懷與孟昭本就沒有交情,孟昭行危險之事時,許聿懷作壁上觀,也屬人之常情。只要他為官之時,不會置百姓苦難于不顧,那他就是一個好官。」
瑞王看向劉桐,靜靜注視了他好一會兒,方才說道︰「小九啊,你心中黑白之分太過分明,這樣不好。」
劉桐微微垂頭低應了一聲,頓了頓才輕聲問道︰「五哥今日讓他二人來王府,是想……將他們收之麾下嗎?」。
劉桐問得直白,瑞王也答得不拐彎抹角。
「嗯。」瑞王點頭道︰「祁王在吏部有親信,禮部的長輩老祖宗們,都對禮王青眼有加,太子雖失了戶部這一大倚仗,難保哪一天父皇心一軟,又將戶部交到他手上。我總要給自己尋模一兩條路。」
劉桐不言,心里卻知道,瑞王這是在防太子了。
從前他五哥再艱難,也並沒有起心防著太子之意。
他要防,只能說明,他認定了之後他的動作,會觸犯到太子的利益了。
換句話說,他五哥已經決定了要爭權了。
瑞王看向劉桐,什麼也沒表示,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了兩個字。
「別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