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將冊子拿出去給了齊恩,齊恩打開一看,原來是近年蘇府積年買賣綢緞的賬本子,就忙念了起來,有些地方前後矛盾的,還被他看了出來,只是依舊有幾處地方有些錯漏。
這是齊恩依著蘇玉竹的吩咐,刻意為之。
喬氏听他念了幾頁,有對有錯,心中安心,就命人打斷了他,道︰「不錯,的確是會看賬的。大小姐抬舉你,那你可要好好應對才是。」
齊恩忙稱是。
緊接著,就是喬氏引著蘇玉竹到了府庫,就站在府庫里等著,齊恩則照著賬上的東西,一樣樣細細地看著。
這一看,便是從早到晚對了整整兩天。
曹氏不好再蘇家住著,就每天早來晚走,蘇玉竹則同蘇玉桐住了兩個晚上,巧兒另外有了安排。
蘇玉竹並不害怕喬氏要害自己和曹氏。喬氏不傻,如今多事之秋,她甥舅二人是眾目睽睽之下來對賬的,喬氏當然不敢讓她們出事。
只不過辛苦了身懷六甲的曹氏,蘇玉竹卻過意不去,但是曹氏是一個閑不下來的性子,平時在家中養胎,其實還是蠻悶的,所以這次借著對賬的機會出來走走,曹氏也樂得的。
待到了第三天,東西都對得差不多了之後,喬氏笑問齊恩︰「可有什麼問題?」
齊恩忙道︰「沒有,東西都對得上。」
喬氏笑了,又問︰「那每年的出息呢?可有問題?」
齊恩的心中一突突的,想起來了來之前,蘇玉竹給自己說的話,道︰「回夫人、親家太太、大小姐,小的心中估算了一下這幾年的年景,當都沒問題的。」
喬氏點點頭,笑道︰「這幾年的賬,難為你這幾天的功夫對出來了,來人,賞。」
齊恩忙又謝過。
蘇玉竹臉上露出了小孩子才有的興奮,對喬氏道︰「這人嬸娘都說好,那就是真個好了。」
曹氏在一邊坐著,听著她這麼說,暗中有些蹙眉。
有蘇玉竹典當的事情在前,曹氏對著蘇家的人總有一種抵觸的情緒。
只不過,曹氏這人的性格天生自帶一股天真,覺得天下人哪兒就能壞到了那地步去呢?而且喬氏在京中一貫有些人緣,這段日子下來,再說起典當那時,多數夫人也覺得是刁奴欺上瞞下,喬氏雖然有御下不嚴的過失,卻不是有意苛待佷女的。
再加上這兩天,喬氏的款待,也讓曹氏覺得許她真是好人呢?
所以她不過是略微一想,就放下了心思,坐在一旁笑著。
喬氏此刻心情大亮,道︰「是,當真不錯。」
蘇玉竹又笑道︰「所以佷女想求嬸娘一個事情。」
喬氏剛剛好起來的心情,差點兒又陰暗了下去,她不動聲色,道︰「什麼求不求的,竹娘要什麼?」
蘇玉竹笑得純真︰「佷女覺得齊婆子一家都不錯,如今我一個人在京中,並沒有什麼得用的人,不如嬸娘將齊婆子一家人給了佷女吧。」
喬氏一听,心情馬上繼續好了。
原來是要人的,要的還是齊婆子一家人。
一旁的曹氏听說,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笑道︰「竹娘說得也是,雖然說她現在在莊子上守孝,卻也不能身邊一個得用的人都沒有,我本來也想給竹娘幾個人,卻左右都沒挑好,如今竹娘既然有了中意的人,我也不用累了。」
喬氏本來心中就有計較,如今還有曹氏在一邊幫腔,就順勢道︰「這個好說,說起來,這個侯府都算是竹娘的呢,何況是一家人。去,將齊家的身契,都給了竹娘。」
蘇玉竹笑顏如花︰「瞧二嬸娘說的,佷女如今還要靠著叔叔嬸嬸幫襯。」
其實,蘇玉竹心中很知道喬氏並不在乎將齊婆子一家人的身契給了她,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蘇衷和喬氏忌憚她,厭惡她,卻到底還是小看了她。
所以他們篤定,就算齊婆子的身契給了蘇玉竹,齊婆子一家人還是在京城地面上,難道還能跑了不成?
所以喬氏給的痛快,蘇玉竹接的也痛快。
因著蘇玉竹還在莊子上住著,東西也只能繼續放在蘇府的庫房里,蘇玉竹只是拿了母親留在據海關的妝奩,並父親留下的兵書。
如今事定,曹氏便起身告辭了,蘇玉竹也懶怠多坐,便也要起身離開,卻被喬氏攔住了。
「竹娘,我還有事情要問問。」喬氏笑得溫柔,一臉關心蘇玉竹的樣子,道,「你和那個上官大人,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一臉笑意,說出來的話卻鋒利如刀。
蘇玉竹早就想到她會問這個事情,便瞪大了眼楮,一臉茫然問道︰「上官大人是佷女的救命恩人,也是巧兒姐姐的弟弟,嬸娘問這個做什麼?」
喬氏仔細打量了一番蘇玉竹,半天,才嘆了口氣,正色道︰「雖說如此,竹娘也要知道避嫌,要知道這言語殺人的事情,也是難的。」
蘇玉竹听說,像是突然明白了喬氏的意思一樣,立刻瞪大了眼楮,眼眶就紅了,就要哭出來了︰「嬸娘,可是什麼人在嬸娘面前胡說了?」
喬氏讓她坐在身邊,柔聲道︰「你如今身有重孝,卻和那上官大人連續見了幾次面,人怎麼能不說?不過你也不必擔心,不管什麼事情,你和嬸娘說,嬸娘都會給你做主。」
蘇玉竹仿佛受了極大的打擊一樣,呆坐在那兒,不多久就落下了淚,捂著臉哭著道︰「當然要嬸娘給我做主,我這段時間一直只在莊子上住著,哪里就見上官大人了?不過是上官大人來尋姐姐的時候,說過兩句話。再就是前幾天,上官大人要帶姐姐去般若寺,我想著要給父母祈福,這才去的,怎個就傳成了這個樣子?」
巧兒在後面听著,雖然不知道怎麼就扯到了上官子湛,但順著蘇玉竹的話說總沒錯,就連忙道︰「夫人,就是妹妹說的樣子,我和我那弟弟彼此放心不下,所以他才會常來看我的。」
蘇玉竹雖然哭著,可是話說得卻明白,喬氏慈愛地听她說完,這才以帕子將她的淚水拭掉,笑道︰「好了,我那兒能不信你呢?有人來問我,我也是這般說的,上官大人是你的救命恩人,他的姐姐又陪著你,可不是那些小人想的。」
話雖然如此說,喬氏心中卻很是不以為意。
說是看自己的姐姐,但是到底看了誰,誰又能知道呢?
喬氏心中早有算計,但是此刻做出來的樣子卻非常慈愛,只是抱著她,細聲安慰。
蘇玉竹又哭了一陣子,這才糯糯地說了一句︰「是,多謝嬸娘給我做主。如今時候不早了,佷女先回去了,我哭過,就先不見三妹妹了,免得她憂心,嬸娘幫我給三妹妹說一聲吧。」
喬氏笑道︰「好,路上小心。」
說罷,喬氏便起身,送著蘇玉竹離開了屋子。
一直看著蘇玉竹的身影轉過假山,喬氏的笑容才漸漸地冷了下來。
這個丫頭,果然是個禍患,總要有個辦法,早日除掉才好。
不過,一切等到中秋之後,就分明了。
到時候,她和蘇衷便是首功,而那些礙著他們的人,也一個都活不了。
這侯爵,這侯府,這里的一草一木,將來,都只能是她和蘇衷的。
想到這個,心思沉重的喬氏,終于有了一點點的笑意,轉身回到了屋子里。
她還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中秋的這場好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