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施臉上一紅,正想逃走,卻听見一聲︰「玉娘,這許多時日不來,你怨我麼?」她仿佛遭了雷擊,再也抬不動腳——這個男人!這個男人他是李鶴山!
老爺為何在這兒?!
那,那他身下的女人,該不會,該不會是雲嫂?!
床上兩人暢快淋灕之際,一張春意蕩漾的臉露出來,神情舒爽,十分銷魂,蘇施看得真切,那分明是平日里面色生冷、寡言少語的雲嫂!也是初入李府,把自己帶去折桂樓的青衣婦人!
原來這雲嫂竟是雲義懷的妻,游兒的親娘!
她更是二十年前艷名遠播,被李鶴山始亂終棄的凝翠樓紅牌——莊玉娘!
便是馮叔心坎坎上的姑娘!
可她當初跟了李鶴山的小廝雲義懷,如今怎地又跟李鶴山再續前緣呢?
誠然,玉娘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的丈夫雲義懷也更是個精打細算的角色。兩人呆在李府,三下兩下里便尋了個機會讓李鶴山又惦記起了她。
那時李老爺的正室、頌臣的生母病逝,李鶴山頹了幾天,眼里血絲密布,面色赤紅,有天瞧見呈上來的茶色澤金黃,清香撲鼻,入口甘甜,口齒留香,卻是上好的桂花茶。他禁不住想起了凝翠樓那日嘗的寒山冷桂,又自然想起了被自己要回來扔在一旁的玉娘。得知她嫁了雲義懷還生了個女兒,他差人把她叫來,瞧著她珠圓玉潤的身子並著欲言又止的淚眼重又心動了。當夜便留她重溫鴛夢。
自此,玉娘當了李鶴山十幾年的情人。出于彌補,李鶴山又幾下子便把雲義懷這個小廝提成了總管,待游兒也頗和藹——因著玉娘的「功勞」,他們全家可謂雞犬升天。
雲義懷每逢老爺過來便避出去,這天也是一夜未歸去花娘那兒度了春宵,一早往院子里走便見女兒回來,生怕游兒撞見什麼,便把她拉到假山後面,卻沒顧上幾步後面的蘇施。
于是,蘇施撞見了︰老爺與管家夫人通奸!
這會兒她十分後悔自己一個人便進了這院子,更後悔按捺不住好奇心瞧見了不該瞧的,如今第一反應是——快逃!要丟了性命了!
蘇施咽下口水,離了窗沿便要後退。可誰知早不好晚不好,偏偏這會兒腳背上不知怎地落了只飛蟲,嚇了她一跳,忍不住「啊」了一聲——可算出事了!
蘇施顧不上許多,心都要停了,趕緊捂住嘴轉身便跑。可是晚了!屋里那對男女已經听見了動靜,李鶴山下了床跑過來,只看見一角青色的裙擺——呵,是蘇施!
聲音、青裙,除了蘇施他想不到別人。從前李鶴山已經想了無數次把那條青色長裙一把撕爛,把她那小身板壓在身下狠命糟踐,到時候她哭喊哀求的聲音又不知如何銷魂!
雲嫂也披衣下床,走到床邊給李鶴山擦了汗,問道︰「誰呀?」
他冷冷一笑,輕蔑地說道︰「一只野貓罷了」——的確是只野貓,沒什麼本事還凶惡、不老實听話,也到了時候教一把了。當他李鶴山的女人,還是乖順點更合心意。
原本李鶴山就在琢磨︰什麼時候對蘇施下口,如今她知曉了這段奸情便不能再留了。
李鶴山這一決定,行動便快了。
這廂老爺生了歹毒心腸,那廂蘇施失魂落魄跑出來。她剛轉身跑了幾步,窗子便開了,李鶴山只怕,只怕已經認出她來!
游兒被爹爹拖延了許久才走過來,見蘇施如同白日撞鬼一般的形容,一顆心也慌了,連聲問道︰「阿施,怎麼了?」蘇施扶了她冷汗涔涔,正要開口說個謊圓過去瞞了游兒,卻見一個中年男人從假山後面轉出來,游兒回頭喊了聲「爹」——原來這便是雲義懷!促成妻子與老爺通奸的丈夫!
蘇施此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卡在喉嚨里,只見這男人眼神如刀劍一般砍遍她全身。她不禁想起院子里方才見著的那只貓,也用這種眼神扼住了自己的脖子,讓她喘不上氣!
這雲管家肯定知道里頭的蹊蹺︰與自己同床共枕的女人同時還在服侍另一個男人,十幾年來豈會半點不知!他既然知情,那這雙眼里閃著凶惡的光,分明是警告蘇施切勿亂說話。
蘇施的汗毛干脆全部豎起來,強打起精神,沖著游兒說︰「沒,沒怎麼。」幼兒自然不信︰「沒什麼就跟撞見鬼似的?」
「不是鬼,是貓,貓,我怕貓!」游兒不疑有他,只顧著笑她膽小︰「阿施你一向是個鎮定的,卻不想今日才知你還是個怕貓的。這才顯點小女兒姿態,原來往日你都是裝的老成!」
蘇施也不搭腔,卻見雲義懷對女兒慈愛一笑,撫著她的頭說道︰「乖女兒,我瞧蘇姑娘是嚇壞了。如此今兒還能出門去耍?」
游兒收起了笑,趕緊搖著蘇施說︰「你今日倘若不好,咱不去也罷。」
雲義懷照舊是慈父的模樣,對游兒說︰「蘇姑娘只怕是不經嚇的。倘若出了府在撞上啥不干不淨,瞧見啥不該瞧的,只怕就真的不好了」,後面那句話別有用心,卻是盯著蘇施說的。
蘇施被這凶光一刺,全身禁不住一抖,對游兒磕磕巴巴地說︰「改日吧。今兒我,我不想去」。游兒一听也慌了,趕緊帶她回折桂樓。
蘇施只覺得一路上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听不清,什麼都記不得,腳下虛得很,暈暈乎乎,來到自己房前心里才略略踏實,心說︰「可算好了」,然後一頭扎進床上,一氣兒昏昏沉沉就是好幾天。
後面這幾天,沒人知道因著什麼,蘇施以十分駭人的速度枯萎下去︰身子是瘦的,手是干的,臉是黃的,雙眼要麼閉著,要麼睜開的時候干脆是死的。本來就十分縴細,現在整個人瘦骨嶙峋,縮成一團,任誰瞧著都心疼不已。
lt;ahre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