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阮阮說罷痴痴瞧著江朗亭,嘴上卻是問著︰「大哥哥,若是蘇姐姐也是這樣的女子,你愛不愛?」她實際上是想說︰「自己這樣剛性的姑娘,你愛不愛?有這樣一個姑娘好好愛你,大哥哥你願不願意?」
她到底是沒問出口,江朗亭一想到這小丫頭說過的「近鄉情怯」就趕緊換了話頭︰「朱姑娘,夜已經深了,趕緊回去睡吧。」
朱阮阮卻將空酒壇子扔在地上一邊又抱了一只過來,仍舊是掀開蓋子盡興︰「這樣好的酒,蘇姐姐真是好手藝!大哥哥娶了蘇姐姐日後便是有福氣了。」
她給江朗亭倒上,仍舊是爬上床去擱在大哥哥手上︰「我,我有句話想問你。」
江朗亭心中一緊便說︰「你醉了,快回去吧。」
朱阮阮固執不肯,只是笑道︰「你在怕什麼?」
江朗亭也有些醉,他的酒量還不如蘇弒一樣的厲害,耳朵已經紅了,臉頰發燙,只覺得一只小手伸到自己臉上,他被驚了一跳,朱阮阮醉眼迷離卻笑靨如花︰「大哥哥,怎麼,我是吃人的老虎要咬你麼?」
她又灌了一碗,說道︰「大哥哥,你就那樣怕蘇姐姐在這世上寂寞?那麼,」她一抹嘴︰「為什麼不給他找個伴?」
江朗亭一聲嘆氣︰我的施兒是個命苦的,從小孤苦伶仃,長大父母雙亡,跟著我,也是個不知道活上幾天的。我覺得她這輩子太苦了,實在是舍不得拋下她,怕她過不下去。可是明不由人,有些事一早就該先做打算,給她留個後手,我走了他也好好活著。
朱阮阮聞言豈不感動?她心中疼得厲害︰「大哥哥真是個用情至深的,那你打算怎麼辦?」
江朗亭︰「孩子」。
「好主意!」
朱阮阮臉上一紅,眼楮便更加紅了,于是笑道︰「委實是個好法子」。她又問道︰「為何不找個姐妹做伴?服侍你們兩個,日後有個萬一能老死在一處。」
江朗亭則是斬釘截鐵︰「施兒不需要,她是個挑人的,也不喜愛熱鬧,更不喜愛生人。」
「我呢?」朱阮阮也不顧女孩兒家的矜持,只管湊上去拍著自己的胸脯︰「蘇姐姐不喜歡生人——那麼我呢?我待在這瑯琊谷根本就不打算出去,天長日久處下來,她總該不算生疏了吧?蘇姐姐不喜歡熱鬧,那麼我只管安分下來不再鬧騰就行了吧?她需要人的時候我在她身邊,不需要的時候我自己過就行了吧?我願意服侍你們,願意服侍她。」
江朗亭聞言將她一把推開,朱阮阮坐在地上便听將他厲聲說道︰「朱阮阮,你是不是瘋了!」
「為何?」朱阮阮的腿在地上踢蹬著︰「我自願的,我自己願意討好她,自己願意待她好。」她哭泣著問道︰「都這樣了,還是不行麼?」
江朗亭問道︰「你一個小姑娘,才十幾歲正是如花似玉的好年華,為何死心眼一樣非要服侍我們?快回去吧,今夜我累了。」
江朗亭自然不是累了,他是心驚——不想這朱阮阮居然有如此執念,自己怎麼辦?
他根本不想面對她,這簡直是一個瘋子!自己根本沒法跟她說道理,由此更是決定了︰明日就得攆她走,逼迫她走!
這山谷再也不能留著她,再留只怕是要出事了!
他于是朗聲說道︰「朱阮阮,回去做你的張家大小姐吧,你既然能出來,必定是張衡之點了頭。可是明日起,這谷中便在于你毫無瓜葛。」
攆她走!
朱阮阮一听更加絕望,于是吼叫著︰「我是十分糾纏,可是你也太過絕情、冷淡!一言不合就攆我走!你太狠心了!」她撲上來問著︰「江朗亭!我的大哥哥,你顧慮些什麼?莫不是因為我爹娘與你的仇怨?」
她堅決道︰「你若是因為這個只管說,我情願與他們斷了來往,那一家子我都不要了!我爹對你做了什麼,大哥哥總不能算在我頭上!我冤枉!你對我不公!」
江朗亭喝道︰「並不是。你與你一家子什麼牽連什麼仇怨與我不想干,我們不在乎!」
見不對頭,朱阮阮又道︰「我千里迢迢就是奔著一個你而來!兄長慈愛,不曾孝敬;娘親辛勞,不曾服侍;背後榮耀,不願沾染;世家子弟,不曾青眼。只因為——我心中得了一個你!」
她歇斯底里喊著︰「我就是死心塌地願意追隨你,碧落黃泉,矢志不渝!若是能,那麼做個妾,做個丫鬟也都願意,只要你願意留下我!大哥哥,我求求你——我退讓了一萬步,你就退讓一步成不成!」
退上一步?
江朗亭果斷說道︰「不成!這樁事不只是我,更是施兒!施兒決計不肯,即便她不說什麼,我也替她不願意!這對誰都不公平!你求我退上一步,我就不得不如你的願不成?我與施兒兩人親密無間,再也留不出一丁點縫隙給你!」
他冷聲說道︰「朱姑娘,我再說明白些。你可知——你要的那一步我若是應了,豈不是委屈施兒再退上一萬步?她是我心坎上的人,你朱阮阮對我而言,也只是張從古的親閨女,誰親誰疏一眼可知。既然都是退讓,那麼在我這兒,不論如何都沒有施兒退讓的道理!我更加不忍心我的姑娘受一絲委屈。」
愛情里頭,哪里需要講求什麼公平!
更哪里想過憐憫朱阮阮這樣無謂的付出!
所以,他空洞的眼楮對著朱阮阮說道︰「收起你的一份心意吧,我承受不起。天下之大,我只為她,她只為我。我們二人生也好,死也好,都是在一處便已足夠。」
朱阮阮不想江朗亭能把話說得這樣絕情,一下子癱在地上仰天大笑︰「好一個承受不起!好一個你只為她!」
她臉上的淚水簌簌而下,恨聲道︰「江朗亭,你可知——這樣的你,根本不用兵刃,單憑一條舌頭就能殺了我!」
江朗亭不再理她,實在無法便道︰「既然你不走,那麼我走。你只管在這兒住著吧,明天一早我再也不想見你。」
朱阮阮見他從床上下來往外走,路過自己的時候根本連伸手挽留的而勇氣都沒有了,江朗亭去了自己的屋子,只留下朱阮阮一個哭到天亮。
對,這就是她朱阮阮看中的男人!
這就是自己滿懷希望從那朔玦山莊逃出來的理由!
這就是自己那個一個字都沒透露就已經胎死月復中的日久生情的打算!
現下干脆江朗亭要趕自己走!
天爺!
自己的娘親曾經跟她說過︰女人在愛情里頭只需走上幾步,剩下的那個對的人必定是能徑直找到自己。可是,自己走上這樣多步子,這樣主動,這樣孤注一擲,可結果為什麼成了這樣?自己是做錯了什麼?
朱阮阮這個沒心肝的也不曾好好想想,告訴自己這個道理的不是旁人,而是被父親派人扔下山谷的娘親!也是一個無論如何也抓不住夫君的心肝的一個可憐女人!
對朱阮阮來說,最最主要的則是——江朗亭,他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對的人!
可是自己就是一副死心眼,非要將江朗亭拿到手!
她原本想著︰娘親落得那樣下場乃是手段不夠,沒有使喚盡了,自己決計不能落得她那樣的地步!
江朗亭既然已經把話說得這樣絕,那麼自己也不用再想方設法取得他的歡心,反正明天就要被攆走,蘇姐姐馬上要回來,況且還要嫁給江朗亭,光明正大做了這瑯琊谷的主人,那麼——自己最後賭一把怎麼樣?
成不成的只管再拼一次怎麼樣?
朱阮阮想過要歡天喜地討好他們用上正路子,自己一個朔玦山莊的大小姐屈尊降貴甘願來做一個小丫鬟伺候一對夫婦,將他們伺候地高興了,那麼是不是自己就能得了一個恩準留下來?是不是自己就能陪在江朗亭身邊得個一輩子圓滿?
按照她的心思,自己這樣驕傲的姑娘,況且還瞧不上蘇姐姐的模樣、身世,因此從未打算跟她共侍一夫。原先計較的是施展魅力,叫江朗亭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教他心甘情願娶了自己。
可是接觸至今才知,凡事有個先來後到。
對蘇姐姐情深意切的大哥哥全然不肯被自己牽著鼻子走與自己做了鴛鴦,那麼怎麼辦?
退上一步——朱阮阮不要江朗亭換掉蘇施,只是多一個自己怎麼樣?
她愛的就是江朗亭的深情款款,這般一往情深用在自己身上自然是再好不過,可若真是全部轉移到了自己身上,只怕他就不再是朱阮阮從來鐘意的那個男人。
這樣也不行,那麼只當一個丫鬟怎麼樣?陪著他們夫妻一輩子怎麼樣?
這最後的讓步,也是最後的正路子,朱阮阮已經恨透了一見到江朗亭就沒了脊梁骨的而自己,可是她真是毫無辦法對付只好討好江朗亭,討好只有一面之緣的蘇姐姐,討好他們全部人,甚至于這瑯琊谷中一草一木恨不能都順帶著討好了好叫自己留下來。
可到如今,才知道自己這正路子已經走不通了!
只能來野路子,想方設法得到這個男人,叫自己丟不下自己。
于是,這一夜朱阮阮坐在地上想了又想,哭了又哭,最後干脆眼中冷光畢現,心中定了心思——乃是這世上最最歹毒的心思,也是江朗亭與施兒這輩子都躲不過去的一場盛大的噩夢。
那一夜江朗亭心頭亂糟糟,睡得十分不踏實,淺淺入睡之後只覺得眼前出現了施兒的影子,那窈窕身姿、明眸善睞可不就是自己心中她最最美麗的模樣?
她仿佛是哭了,眼角滴著淚水,櫻桃小嘴輕輕嘟著仿佛是誰惹了她十萬個不樂意。
自己的施兒何曾在他跟前這樣可愛可憐過?
江朗亭曉得她是個十分剛強的女孩子,不管遇見什麼都是最最心中有數的模樣,平日里也是低眉順目。為何這一回有了小女兒家的嬌柔不堪?
往日里瞧著她那樣清清冷冷的模樣,他又疼愛又憐惜,對這個姑娘也有春心萌動的時候,但沒有一回是這樣叫自己覺得可愛或者這樣輕易就在自己心上點起一把火。
分明這個是施兒,原來——她還有這樣可人的一面!
江朗亭覺得施兒已經十分好,好到沒有必要跟誰比,或者要比誰更好的地步,或者他要想誰,施兒只要做自己就已經叫江朗亭心向往之矢志不渝,他要的只是這樣一個人,所以瞧她哪兒哪兒都是合適的,哪兒哪兒都是最好的。
可是,這一回新奇的模樣倒是教他心中竊喜——原來也不是個木頭啊!
江朗亭心中暗暗吶喊,即便是在夢中也只覺得渾身發燙,口干舌燥。
奇了怪了!
正在此時,那個小小的施兒已經伏上了自己的身子,溫軟的身軀貼著自己的胸膛,仿佛是最最慵懶、嬌弱的一團雲朵。叫江朗亭推都推不開,他也不想推開,實際上已經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施兒一挑領子,扒下半邊衣裳露出瘦削的肩膀與一痕雪脯,烏黑的發絲輕飄飄散在肩上,更襯得那白女敕的肌膚,深邃精致的鎖骨並著縴細美麗的脖子,在江朗亭眼前晃蕩著簡直是最最迷人的尤物。她搖曳在自己身上,卻教他心癢難耐。
江朗題只是個普通男人,見了這情形自然是把持不住!他心口亂跳,一顆心險些蹦了出來,手則是不受控制一般撫模著施兒的脖頸與手臂,流連她圓潤的肩頭,漸漸往下則是一件抹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