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一欣眼看著暴雨將至,才拎起剛摘的半籃野桃,往武聖山莊走去。
未到門前,一陣電閃雷鳴,銅錢大小的雨點已經砸了下來。
看見一個小姑娘急匆匆沖進大門,站在院子里的人愣了愣。
幾百年來武聖山莊的規矩,每天都要敞開大門等著有人來挑戰,可是避雨?
這里又不是路邊涼亭。
狂風夾裹著暴雨撲面而來,陸雲深昂首立于風雨中,望著瞬間被淋成落湯雞的女孩,左手一擺,指了指廚房的方向。
秋天的雨很涼,廚房有火。
少年的身材頎長挺拔,雖然只是站著,卻有一種淵渟岳峙般的寧穩肅殺。
只是他站在大雨中干什麼?
安一欣心里想著,一邊往他指的方向跑,一邊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
不過片刻之間,暴雨已經連成了水霧。少年全身盡濕,一動不動地站著,猶如絕壁青松。
「大師哥在練功。」廚房門口,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一邊沖安一欣招手,一邊大聲說。
居然遇到了小天才,看來今天運氣不錯。
在吳山鎮上,這個小男孩被羨慕的程度,要遠遠超過他爹,當代武聖。
據說他一歲認字,還沒學會走路就已經學會了讀書,到現在更是滿月復學問,已經遠遠超過了京城大儒。
只要提起‘小天才’,所有的爹娘都要感慨一句,我的兒子能趕上人家百分之一,我就知足了。
安一欣笑嘻嘻地打量天才。
沈玉穿著細布道袍,小臉胖嘟嘟的,一雙眼楮又大又亮,黑白分明,除了頭上的二個小髽髻梳得過于潦草,顯得有些凌亂外,簡直就象年畫上的小金童。
「這個野桃子又酸又澀,不好吃。」
眉頭皺起,滿臉都是對野桃子的挑剔,與天才的名聲不符,卻可愛得要命。安一欣忍不住伸手去捏他的臉。
粉團子般的小肉臉,捏上去手感一定好得不得了。
一只手伸過來,擋住了安一欣的手。
「方婆婆。」安一欣笑著招呼。
方婆婆是武聖山莊的廚娘。雖然按規矩,武聖山莊的一切日用都由地保按時送上山來,但方婆婆偶爾還是會到吳山鎮上逛一逛。武聖山莊雖然大名鼎鼎,鎮上的人也時常談論,但真正見到不會認錯的,也只有方婆婆一人而已。
別的人,是急馳而過時,瞥上一眼的傳說。
可惜方婆婆並不認識安一欣,所以面對討好的笑臉,只是遞了塊抹布給她,示意她擦擦頭上的雨水。
抹布很大,污漬斑斑,帶著復雜的氣味。
安一欣笑了笑,接過抹布用力擦了擦衣服。
好意心領,但擦臉……
暴雨如注,從廚房望過去,院子里的少年只能依稀看到身影。
「我的野桃子很好吃。」安一欣低下頭,笑著對沈玉說。
吳山鎮只是一個小鎮,但安守和當年安排她們母女隱居在這里,不是因為這里寧靜質樸,而是因為武聖山莊。
武聖山莊矗立在吳山上,已經幾百年了。而住在山莊里的武聖,常常是剛剛打敗舊主人,興致勃勃地整修完山莊,自己就被人打敗,只好被迫搬出。
安一欣听小鎮上的人說,在現任沈聖入住武聖山莊以前,吳山鎮簡直就是練武之人的大客棧,而住在山莊里的武聖更迭之快,簡直就象鐘點房。
不過沈聖在武聖山莊一住十多年,來挑戰的人越來越少,除了偶爾一兩個形跡可疑的陌生人,吳山鎮越來越象普通小鎮,而沈聖和他的二個徒弟,在小鎮居民眼中,就好象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當然眼前的這個孩子,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一樣的可愛。
沒有捏到小天才的臉,安一欣牽起他的手,「能不能借你家廚房用一用?」
小孩子痛快地點頭,方婆婆的嘴角抽了抽,你家……
丫頭,這里是堂堂的武聖山莊好嗎!
不過仔細想想,這話也沒有錯。沈玉在這里出生,這座代表著武林最高地位的山莊,可不就是他的家?
臉上綻開笑容,方婆婆重新打量了安一欣一眼,小姑娘剛被大雨淋過,全身上下水靈靈的,更顯得眉清目秀。
安一欣坐在灶膛前,身上的衣服烤干了,濃濃的桃子甜香也漸漸彌散開來。
連在另一個灶台前忙著烙餅的方婆婆都暗暗咽了咽口水。
小天才跑了進來,手里還握著一本書。
剛才沈玉看安一欣洗桃子時,忍不住挑了最紅最軟的一個嘗了嘗,可惜連最好的一個野桃也是又酸又澀,小天才不相信這樣的桃子怎麼能變得好吃,就不耐煩地回房看書去了。
現在又被香味勾了回來。
桃子已經煮得差不多了,安一欣從灶膛里抽出燒得正旺的柴火,只留下一點余燼,讓鍋里的桃子醬繼續收汁,然後拿起扔在角落里的一個野蜂窩。
她早就看到了這個野蜂窩,里面的蜂蜜已經挖盡,沒有丟掉只是因為蜂窩本身散發出一種特殊的清香氣味,那是天然上等的蜂膠的味道。
安一欣把手伸進蜂窩,開始摳索起來。
「嗷~~」
「怎麼了怎麼了?」一張粉女敕的小臉湊了過來。
「沒想到里面還有野蜂。」安一欣舉起手指,痛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你忍一下,我去拿藥膏。」沈玉轉身,看到緩步進來的人,忙大聲吩咐,「大師兄,你先幫她把毒血擠出來。」
陸雲深‘嗯’了一聲,拉過安一欣的手,看準位置,輕輕一擠。
「嗷~~」一聲更為淒厲的哀嚎在耳邊暴響,陸雲深愣了愣,沒用力啊!怎麼叫得這麼大聲!
不過事實就在眼前,白女敕女敕的手指頭正在迅速地紅腫起來。
一滴圓圓的水珠子落在了陸雲深的手背上。
哭了?
陸雲深一抬眼,看到一雙淚汪汪的大眼楮,好象比小師弟的眼楮還要黑白分明。
安一欣用力咬著嘴唇,看著眼前的帥哥,他就是沈聖的大徒弟?剛剛站在院子里,從頭到尾的淋了一場大暴雨?
鳳眼含暉,嘴角帶煞,舉手投足中流露出的冷冽威壓,讓人一眼望去不由得心中生凜,但還是忍不住要再看一眼,暗贊一聲好俊的少年。
「毒血已經擠出來了。」帥哥淡定地松開手,目光落在鍋里的桃子醬上。
桃子醬冒著細泡,泛著甜香。
「要等涼了更好吃。」看到帥哥的目光,安一欣咬牙忍痛,急忙提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