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帝的目光從李攸的背影里拉了回來,落在了靜安的身上。
「靜安……」
永定帝陰冷的聲音響起,靜安被嚇得嬌軀一顫,「……兒臣在。」
「此事你作何解釋?」到底關乎皇室的名聲,永定帝不能把靜安怎麼著,更何況她還是他的女兒。
靜安松了一口氣,急急道:「兒臣定配合大理寺好好查案,只求父皇開恩。」
沈皇後接話道:「此事也是在公主意料之外,公主畢竟年幼,考慮諸多事宜難免不周,若陛下非要責怪就先怪罪臣妾吧……臣妾身為公主嫡母,沒有好生教導,實在是臣妾之過。」
「皇後之辛苦朕知曉。」永定帝朝沈皇後伸出手,拉起跪在地上的她,「那靜安就在她的府里思過三月、免俸一年。」
又沖靜安道︰「你可有異議?」
「兒臣領罪。謝父皇開恩。」靜安把頭深深埋在地上,眼神里盡是膽怯。剛剛真的是九死一生……
永定帝拉著沈皇後越過跪在地上的靜安,往門口走去。
「陛~下~回~宮~了!」傳話太監尖細的嗓音戳破天際。
「恭送陛下,皇後娘娘!」
待到皇輦完全消失在眼前,眾人才慢慢起身。婢女扶起驚魂未定的靜安公主,討好的替她抱不平,「公主,奴婢就想不明白了,昭陽郡主失蹤陛下為什麼朝您發火啊!又不是您讓刺客綁了她的!」
靜安公主冷眼掃去,甩袖,向左右吩咐道:「來人,掌嘴二十!」
站在一旁的大理寺丞錢康仿佛沒看到這一幕,對靜安公主拱手道:「公主,臣得將這些刺客的尸首抬回大理寺衙門,方便調查。」
靜安雖然很不耐煩,但卻沒有任何辦法,配合的說道:「來人!將尸體給周大人送去!」
「公主府中人還請公主……」公主府里的人他一個大理寺丞自然不敢輕易審問。
「本宮的人本宮自己來審!」靜安眼底劃過一絲陰狠,「若真是我公主府的人勾結刺客,不勞你掛心,本宮也饒不了他!」
「如此甚好,臣就先行告退了。」
——靜安坐在院落中的椅子上,侍衛奴僕們跪了一地。他們的身後是一些慘不忍睹刑具,侍衛統領則昏倒在地。
「管家!如果本宮沒記錯的話,這個戲班可是你找來的!」
一個兩鬢有些華發的年紀稍長的男人連連叩首,「公主,這戲班是遠近聞名的,老奴才想著請他們來唱戲,誰承想這……」都是刺客啊!
靜安不再理會顫顫巍巍兩鬢斑白的老管家,任由他跪在院中。
「這戲班的班主已然被抓,本宮相信沒人會在大理寺里說假話的!此時你們依舊嘴硬,不同本宮說實話,若是大理寺之後找上門來,哼!到那時,本宮可保不住你們了……」
然後意味深長的掃視眾人。除了戲班之外的那些刺客進到公主府里竟然沒有人察覺,那些暗衛都不瞎。
很明顯,這是有內應。
「公主饒命啊!」管家福叔哭喊道,「老奴是看著公主長大的,怎麼會去勾結那勞什子的刺客呢!」
「公主,福管家這些年來為府里是忠心耿耿,對公主您更是百般照顧,他絕不會同刺客串通一氣啊!」她的女乃娘也在一旁跟著求情。
靜安想起了自己自從出宮另住,一切事宜都是這個管家同女乃娘打理的,她的心里有一絲不忍。
刺客一事,福叔身為公主府的大管家雖然難逃其責,但陛下不是安然無恙嗎?
她堂堂大齊公主想保住一個人還是比較容易的。更何況這福叔還不是內應。
因為她相信,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內奸,唯獨福叔不可能。
可是出了事情自然得有人去認罪。
陛下已經認定是公主府出了內賊,那就是有內賊。
「本宮說過的話可不是耳旁風!」她心里下定主意,侍衛首領便是陛下最好的出氣筒,「福管家,好生安頓好趙全的家人。畢竟禍不及家人。」
「來人啊!把趙全送去衙門伏法。」總得給永定帝一個交代,于是便把被打的不知今夕是何夕的侍衛統領送去。
大理寺衙門的院子里,一具具尸體齊整整的擺放在地上,仵作在一旁仔細的檢查尸體。
「大人!」一仵作驚道:「大人,您看……」說著便將尸體的相似之處指給錢康看——這些尸體的右手大臂內側都有一個紋身。
「這是……」錢康眉頭一松,眼前一亮。
「大人英明。」那仵作答道:「不錯,這些都是梅花樣式的紋身。」
梅花?
莫非是……
錢康不敢也不願再想下去,此事還是盡快稟告皇上為妙。
他急匆匆的讓侍從給他換上官服,又讓仵作將梅花的樣式和具體的位置記錄下來,方便他呈給永定帝。
「臣,大理寺卿錢康拜見吾皇。」錢康匍匐地,恭敬的向龍榻上的永定帝行禮。
永定帝微微掃了錢康一眼,「何事?」
錢康沉默著從懷中拿出奏折,交給內侍,然後由內侍轉交給永定帝。
一陣無聲。
錢康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的立在殿中,他微微能覺察到永定帝的心情不美麗。
「 當!」整個案幾被永定帝掀翻,案幾上的奏折,硯台,筆架散落滿堂。
內侍們雙腿一顫,齊齊跪倒在地。
錢康整個身子伏地,「陛下息怒!」
「來人,讓周賁來見朕。」
一內侍領命而去。
錦衣衛都指揮使周賁,三歲嬰兒聞其名立停其泣。
世人皆疑,周賁不過而立之年,何來如此心狠手辣。
更有甚者說,周賁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少時,周賁身著大紅織金飛魚服,帶著凌厲肅殺之氣走入殿中,單膝跪地:「臣,周賁拜見陛下,恭請吾皇聖安。」
「都起了吧。」
跪了許久的錢康強忍著膝蓋的不適,勉強站起來,向周賁回了禮。
永定帝對周賁寄予厚望,「周賁,朕給你十日,查出來這天煞盟藏匿之處。」
「陛下,這天煞盟銷聲匿跡這些年,這次重出江湖,若想十日之內找出據點,只怕不容易。」周賁道:「臣有一計,望陛下準許。」
「這件事你全權負責,勿須過問朕。」永定帝並不想知曉那是什麼法子,「朕不問過程,只要結果!」
「諾!」周賁一口應下,後又遲疑道:「不過,此事須得錢大人好生配合。」
「臣自當配合都指揮使,為陛下分憂。」錢康順桿上,立馬接話。
永定帝自是安心,揉了揉額頭,這兩天發生的事讓他焦頭爛額。
先是家宴遇刺客,然後李語薇失蹤,接著天煞盟重現。這一樁樁一件件,壓得他喘不過氣。他略顯疲憊的擺了擺手,「你們都下去吧。」
在錢康和周賁轉身而去的同時,永定帝也起身,內侍總管墨香在一旁提醒道:「陛下,這眼瞅著就到晌午了,皇後娘娘還在等著您呢。」
「叫她不必等了。準備一下,朕要出宮一趟。」
墨香也是跟在永定帝身邊的老人了,自然知道皇帝是要去宮外的長公主府。
他沒有多說什麼,讓人去通知皇後不必等了,然後又把皇帝的常服拿來給永定帝換上。「陛下,要不要通知武大人一聲……」
「不必了,按往常一般,咱們幾個出去就成。」
「只是……逆賊才叨擾靜安公主府。」墨香應的有些遲疑,「這建鄴城中並不安全吶!陛下,奴才擔心……」
永定帝濃眉緊皺,「也罷,讓武濤在後面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