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彧的笑臉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寵溺他。
長得好看就是佔便宜。
他也十分自得。
小孩子可以撒嬌可以耍賴,可以毫無顧忌的要求這些那些,也可以在這種時候,表哥要回避的時候,他卻可以走過來,讓她拉住他的手,溫柔的替他擦汗。
宋彧開心的笑著,揚起巴掌大的粉女敕小臉,俊秀的面龐上滿是真切的歡喜︰「我說過要來看你的,我不騙你。」
這世上大概只有孩童能如此真摯的說出一句,我不騙你。
夏初伸手模模他的小臉,頓覺莞爾︰「是,彧哥兒說話算話,真是個好孩子。」
宋彧緊緊的抓住她的手,對她甜甜的笑︰「三姐姐,你帶我去你們家的花園逛逛吧,表哥最沒意思了,他哪里都不能去。」
不是他沒意思,而是他的年紀,已經+.++不是能在別人家的園子里撒歡的時候了。
「你們怎麼會來的?」夏初換了個問法,連問了兩次,他都不答,這孩子也是個鬼精靈。
宋彧這才道︰「我在表哥家玩,舅母讓表哥來送節禮,我正好听到,就纏著他一道來了。」
這話說的,真是直白。
但也因為直白,顯得純真又可愛。
只是,重陽已過,該送的節禮早就送了,這會子,又來送的哪門子節禮呢?
她有些疑惑,但也沒有多問,這些不是她該管的事情︰「你們怎麼到里邊來了?」
顧騰定是把這孩子口中所謂的節禮送到了慈和堂里,那麼洛子謙見他一見也是當然。男子雖不好進內宅,顧騰卻是小輩,又是定國將軍家的世子,半大的少年,見一見也無妨。
只是明明知道她在這里,卻讓他們也過來了,竟是有些奇怪。
「我想見三姐姐,所以老夫人就讓表哥送我過來了。」宋彧乖巧的道。
就是這樣才奇怪,就算是讓宋彧來找她,找個丫鬟給他帶路就是,何必扯上顧騰。
倒叫他尷尬的站在那邊,隔得遠遠的看著,近也不是,遠也不是。
這也是他守禮,既然獲得了洛子謙的準許,就是許他二人見面的,他倒懂事的避開了去。
見她沉吟不語,宋彧忍不住又拉了拉她的衣袖,道︰「三姐姐,你帶我去玩。」
玩什麼?哦……逛園子。
「我家的花園可沒有你表哥家那麼大哦!」其實真沒什麼好看的,不過話是這麼說,夏初還是牽起了宋彧的小手,往一邊的花園走去。
「表哥家的花園我都玩膩啦,一點趣兒都沒有。」宋彧撇撇嘴,不以為然的道︰「三姐姐家我還是頭一次來呢!」
……這倒也是個理由。
「花園本就沒什麼趣兒,誰家的不都一樣麼……我們家倒是種了一片白菊,如今正開的好,我倒想摘一些晾曬,不如你來幫我如何?」御花園那樣的地方她便早就不愛去了,夏家的花園……在她眼里還真有些磕磣的緊。倒是這幾年梅氏嫁過來之後愛侍弄些花花草草的,給花園里添了許多生氣。
「好啊好啊,我幫你!」宋彧點頭如搗蒜,開開心心的應道。
真是小孩子心性。
夏初就喜歡他這樣天真的性子,一看就是家里養的極好的,但又不曾慣壞了,禮儀上頭一絲不差,就是活潑些,于這個年紀的男孩子而言,也是正常的很。
誰家沒有那喜歡捉貓逗狗的熊孩子呢?宋彧這樣的,真心很乖巧了。
園子里那片白菊開的極好,因有及時清理過,並未泛濫成災,用低矮的竹片削成的柵欄圍了一圈,微風一掃,便輕輕晃動。
夏初使人尋來了兩個小巧精致的竹籃,與宋彧一人提了一個,因怕他傷了手,卻是不許他用剪子剪,只叫他自個摘著玩。
夏初自己則拿了一把小剪子,專挑那些半開不開的花苞剪下放在籃子里。是不是抬頭看一眼,就見宋彧左摘一朵右摘一朵的玩的開心,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三姐姐,這朵好大啊!」耳邊听得一聲驚呼,抬眼就見他彎著腰吭哧吭哧的跟一朵諾大的白菊株較勁,連忙走過去道︰「你先松手,我來就好。」
宋彧聞言抬眸看了她一眼,道︰「不行不行,這株是我的,三姐姐你去采別的。」竟是松了手推她去一旁,手上站著的汁液都沾到了她的衣衫上頭。
邊上的丫鬟想要阻攔,只是見兩人玩的開心,到底沒敢說什麼。
夏初卻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見他執意不肯,只好走到一旁,看他把那花竟是連根拔起了,不禁暗暗失笑。
若是梅氏見了,只怕要心疼了。
看了看籃子里的花苞,估模著已經足夠曬一輪,她便不再繼續︰「好了彧哥兒,夠了,咱們去亭子里,你看我挑花好不好?」
這樣哄孩子的語氣,帶著一點點寵溺,叫宋彧歡喜不已。
「好!」他大聲應道,牽住了她伸過來的手,丫鬟上前想接過他手里的籃子他也不讓,只好眼睜睜的看著他自家挎著籃子手里還捏著一株根上帶土的菊花株,跟著夏初走進亭子里。
自己剪的自然不必多挑,倒是宋彧挑的那些,讓她有些意外的發現,除卻最底下有幾多開的過盛已經不能用的,剩下的竟然都是極好的。
……他是看了她如何挑選,然後才跟著選的麼?
「三姐姐,這個送你。」宋彧捏著那多足有他手掌大的白菊送到她面前,害羞的模樣笑的靦腆,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踫的剪子,去掉了被捏壞的那一截,握在手中,到好像是在他手上綻放一樣。
夏初一愣,方才慢慢的伸手接了過來,綻開一個極美的笑顏。
「彧哥兒,多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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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領著宋家的哥兒‘糟蹋’花兒的事一早便有便有人回到了慈和堂里,惹得屋內一陣好笑,洛子謙看著眉眼俱彎的梅氏笑道︰「倒是虧了你養的花,不然那兩個便是想要糟蹋,咱們府里也沒有花給他們敗去。」
「不過是幾朵花,又值得什麼。」梅氏笑道︰「何況妹妹還說了要曬菊花,想是用來泡茶喝。上回妹妹和二妹妹不是從大妹妹那邊得了些茉莉香片來家麼?許是因為這個。」
「白菊香片,倒也清火。」洛子謙點點頭,皇後從前再宮中時也會讓宮女去采了鮮花來自作香片,只是很少自己動手,不過吩咐一聲罷了。她常去她宮里吃茶,倒是各式各樣的都嘗過一些,說不上多好,不過圖個新鮮趣兒。「那片白菊不少,他們兩個小人家也弄不了多少,不如趁著正好,讓丫鬟們都采了,多做一些。」
「正好呢!祖母都跟咱們想到一塊兒去了,倒是省了孫媳的事兒。」梅氏忙道︰「孫媳這就吩咐丫鬟去辦。」
「無事,你坐著歇會兒吧!听說兩個哥兒鬧了你一早上了,怎麼沒帶來?」
「他們已又睡下了。」梅氏的眉間染著一絲疲倦,人卻極有精神,提起兒子們,更是笑意滿盈︰「不曾想都驚動了祖母,可是志哥兒遠哥兒他們太鬧騰了?」
這就是說笑了,二房的院子離慈和堂最遠,孩子們再怎麼吵鬧也不可能吵到這邊。
「我倒是願意看他們鬧騰,下回若是他們不睡了,你帶他們來我這里。」洛子謙道︰「這人老了,就是喜歡听你們這些孩子鬧些動靜,這要是太安靜了,我這心里反倒膩得慌。」
「祖母一點都不老呢!」小吳氏、梅氏並夏挽秋頓時異口同聲道。
說罷互相便笑了起來。
人生在世,求的不過就是兒孫繞膝,子孫滿堂。
洛子謙望著這些孝順的兒媳婦孫媳婦孫女,心里也是高興的。小孩子們坐不住,這會子早就放出去玩了,院子里滿是笑聲。
如今她也算得上是子孫滿堂了,雖然她只一個兒子,孫子卻也已經大了,如今重孫一輩都長起來了,最大的那個已經是快要入學的年紀了。
家里的啟蒙早些年都是夏老爺子在做,這幾年他精力不濟,兒子們也沒空閑,便另外聘請了個教幼學的先生,連著女孩子們一塊兒啟蒙。
夏初和夏挽秋的女先生,卻是另外的。
那女先生夏家也不打算辭了,下一輩里女孩子也不少,總有用的上的時候,再過些年,她若是想回鄉養老便自去,想留在夏家這邊,也不會少她一口飯吃。
會出來做女先生的女子,多半都是嫁到中落的讀書人家的女孩子,心氣兒高,不願意嫁個大字不識的粗人,便簽了契書出來給富貴人家當女先生。她們不是奴婢,主家也敬著,只要認真本分,多半都有那厚道的人家願意為她們養老。
這也是她們最好的出路了。
夏家的這一位女先生,已年近五十,不打算再找下家了。夏家這樣的環境她是極喜歡的,對幾個姑娘也滿意——主要還是因為夏初,她大抵是她教過最滿意的學生了。
夏挽秋雖說資質差些,好在她還算肯學,雖然平日里言語嚴厲些,卻也是為了她好,沒有那不識好歹的人,她心里自然也是滿意的。
還有那位女武士洪師父,也是簽了契書做約進來的,只是她畢竟年輕,身份上又有些不便,倒比女先生還深居簡出些。
夏初如今的身子骨卻是幾個姐妹中最健朗的,骨骼細長體態勻稱,不過十二歲,便是少女風姿初顯,竟是和夏挽秋看起來差不多了。
且她平日里走路不喘,大大小小的病癥也極少有,不像旁人還時不時容易貪涼咳嗽什麼,仔細算起來,竟是自打習武後,連個大夫都不曾叫過!
這般好的身子,自然惹人羨慕。
若不是安姐兒還太小,吳氏倒是有心叫她一塊兒跟著學學。不求她多大本事,只求她身子康健……只是小吳氏卻不大舍得,安姐兒生來體弱,這些年還在吃著藥,哪里受得住?
且女孩兒習武到底說起來不好听。
明白了家里人的心思,洛子謙也不強求,夏初這般已經是不錯了,再練這些基本功下去也不會有什麼成效,平日里自家多注意鍛煉就行了,因此,已是打算把人退回去了。
當然,並不是因為洪師父做的不好,她是極用心的,只是她們家用不上了,她自然還是要回去的……身契已是還了她自個,不過她不好自己離開,一事不煩二主,到時還是要麻煩宋家。
女孩子們不學,男孩子卻是可以學的。
因為夏初的‘小有成就’,令夏老爺子也動了心。
讀書人總不如武人身子骨結實,尤其他們家的男子也從不鍛煉,更不要說習武了。如今一個孫女兒倒比孫子們力氣還大些——若不是他誤打誤撞瞧見她一個人輕輕松松搬起一個足有她人高的盆景,也不會這樣受到觸動。
夏初平日里可是把自己的力氣遮掩的極好,那一日屋里只有她與洛子謙二人,有一盆盆景放的位置不大好,洛子謙就是讓她稍稍挪一挪,誰曉得才搬起來,就叫夏老爺子撞了個正著。
那叫一個面面相覷,囧囧有神。
她和洛子謙情知都是那功法的問題,可夏老爺子那邊,卻不能這般說呀!只好推說是練武練的,不曾想,他卻是上了心。
只是夏家園子不大,若想讓男孩子們都練練,勢必得有個練武的地方,少不得要將花園子鏟了去……家里的女眷能樂意?
夏老爺子回房算了算自己的私房,又腆著臉問了自家老婆子,心里一琢磨,不如再買間大些的宅子?
孩子們越來越多如今這房子雖還住的下,那也是因為二房的俱在外頭,大房的長孫也一直在任上的緣故。
可總有一日,是要一家團聚的。
說句不好听的,他和自家老婆子都這把年紀了,還能活多久呢?總有一日是要分家的,有些事情,也是該預備起來了。
大房是嫡長,他們兩個老的也跟著老大,新買了大宅子自是要留給大兒子的。小兒子這邊這棟院子也夠了,並不虧了他。
當然,他過身之前,還是喜歡一家子熱熱鬧鬧的住在一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