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園都市的午夜是寧靜的。
在這座以學生為主的城市之中,並沒有像是日本其他地方一樣豐富的夜生活,大多數娛樂設施都會在夜晚關門,只留下少量必要的公共設施如同便利店等。
即使如此,夜晚也往往會在有些時候、在某些地方變得熱鬧喧囂起來,這往往是因為不良少年們為了發泄情緒而弄出的巨大噪音,或者……
其他遠比不良少年更加危險的東西。
第十九學區是學園都市中最老舊的學區之一,因為再開發的失敗殘留著大量的廢棄建築,這里是不良少年們的天堂,以及……
某些見不得光的實驗的最佳場所。
在某片空曠的廢墟之中,月光冷冷地從高層建築的縫隙中照射進來,在滿是灰塵的地面上留下一個模糊而暗淡的光影。
在地面上,能夠看到一條。暗紅色的痕跡,蜿蜒著如蛇一般延伸向黑暗之中。
作為留下這條痕跡的主人,棕色頭發的少女急促地喘息著,偶爾抽搐的面部肌肉表明她正在忍耐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痛苦,但戴著夜視鏡的臉上仍然古井不波。
她拼命邁動著步子。
不是為了前往某個目標,而是為了逃離某個目標。
但是小腿上傷痕讓她很難做到這一點。
那並不是子彈或者銳器貫穿造成的,似乎是什麼東西攜著極高的動能直接擊穿了她的小腿,連同周圍的肌肉和少量脂肪一起從另一側帶了出去,血此刻正想是不要錢一般從傷口中流出來。每走出一步,不得不用小腿支撐身體的她都在承受著最劇烈的疼痛,丘腦徒勞地分泌著大量內啡 ,妄圖緩解這種讓人發瘋的痛苦。
失血讓少女渾身發冷,已經陣陣發黑的視野中不時有點點金星地劃過,疼痛刺激著她的大腦,同時她的肌肉也止不住地痙攣。她知道如果不進行急救,她將在數十分鐘內面臨死亡。
但是……
她甚至並沒有等待死亡的機會,和權利。
身後響起了一聲輕飄飄的足音。
她知道那是那個白色的少年的聲音。
她轉過身,看向那個即將奪走她生命的人。
那是一個白色的少年,並沒有辦法讓人聯想到清澈或者安全,而是那種瘋狂、灼熱、污穢的白色,只是看上去就讓人覺得眼楮一陣陣發痛,那個人影像是在試圖將自己的痕跡烙印在別人的視網膜上。
學園都市的No.1,‘矢量操作(VectorChange)’一方通行,真名不詳。
「我厭倦了,你們都像是一個模子鑄出來的。哎不對,你們本來就是一個模子弄出來的東西嗎,那個名為‘超電磁炮的基因圖譜’的模子……听說你們之間的記憶也能夠共享?那我還真是說不少廢話啊。」少年惡劣地發出一聲冷笑,仿佛不耐煩的聲音里透出一股讓人緊張的神經質,「所以不要浪費我的時間了,死吧。」
他輕輕在地面上跺了跺腳。
老舊的建築物在少年的發出讓人牙酸的**聲,少女腳下的水泥地面在某種無形的力量下碎裂、翻卷起來,少女甚至來不及露出什麼表情,那兩塊水泥塊就像是一只大手一樣‘啪’地合攏,將其中的東西擠成番茄醬一樣的東西,暗紅色的汁水從超過五米的縫隙中緩緩滲出,讓人想起榨汁機里的粘稠汁液。
激起的灰塵仍然漂浮在空氣之中,在空蕩蕩的房間中甚至還隱約回蕩著水泥合攏的聲響,像是少女最後的遺言。
戰斗就這樣結束了。
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無論是怎樣的對手,面對著可以稱之為殺戮兵器的學園都市No.1都只會有這樣的結局,之前更慘烈的情況也不是沒有發生過,被拍成肉醬未嘗不能說是一種痛快的死法。
白色的少年晃動著,他像是無聊地擺了擺手,然後把手揣在褲兜里,晃晃悠悠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隨後,穿著常盤台校服的少女們從四面八方出現,熟練地收拾殘局。
絕對能力者實驗,能夠讓學園都市的No.1上升到‘以非神之軀上听天意’的計劃,已經進行到接近一半的地步了。
也就是說,已經有接近一萬個‘妹妹們’死在了No.1的手中。
在某所灰白色的實驗中心之中燈火通明,研究員們在這場實驗的幕後通過攝像機監視著進度的發展,並且對試驗中的一切進行記錄和分析——事實上在樹形圖設計者被不知名的熱力光束摧毀之後,他們再沒有能力對項目進行任何改動,只能一絲不苟地履行之前所定制的方案。按照之前辭職的某個人的說法,‘受過訓練的猩猩也能干個八九不離十,太沒挑戰性了’。
為了證明自己工作的價值,底層研究員們迸發出了十二萬分的熱情,通宵加班以防被上頭以‘削減經費’之類的理由而被開除。
然而這些辛勤的幕後工作者所不知道的是,在距離試驗場所大約一公里外的一棟高樓上,同樣有兩個人正在通過高倍望遠鏡監視著實驗的進程。
其中一個是大約二十出頭的女性,有著乏善可陳的平板身材,穿著掉色牛仔,毛邊翻卷的舊T恤和寬大的黑色外套的組合,麻木呆滯的臉上還殘留著因為熬夜工作而留下的黑眼圈。
另一個則是看起來十三四歲的少女,穿著干練的男式立領襯衫和西褲讓她看起來像是一個俊秀的少女,她的頭發挑染成金色,頭頂的兩只貓耳在夜風中一抖一抖的。
「那家伙,從實驗開始到現在,性格似乎變得更惡劣了。」金色頭發的少女放下了手中的高倍望遠鏡,說話的口吻愉快而輕佻,像是根本沒被那恐怖的一幕所影響,「我記得之前對一方通行進行的心理鑒定報告里,他並沒有‘太過嚴重’的反社會人格?」
「有什麼事快點說吧,難道你約我出來只是為了看這種惡趣味的戲碼嗎?」。芳川桔梗不耐煩地說,一陣陣惡心反胃的感覺在胸口翻騰著,「我可沒像是你那樣做徹底的變裝,如果被發現的話可不是鬧著玩的。」
她從來都很厭惡這種讓人作嘔的場景,並且努力試圖讓自己忘記這件事情,並且從來不看實驗錄像,哪怕這個項目是在她的幫助下才完善地運轉起來的。
「不不不,我並不是為了掩人耳目,只是想轉換一下心情。」少女伸出食指搖了搖,「而且我也的確在說正事,你听不出來我的意思嗎?」。
「唔。」芳川桔梗明白了她在說什麼,雙眼一亮,「你是說,他其實並不想殺那些妹妹們?」
如果真的這樣就太好了。
她想,這樣我不用冒著被人間蒸發的風險大半夜來和你接頭,也不用因為良心的譴責而在半夜睡不著覺。
不過身為一個成年人,她不會將希望寄托在一個看起來完全沒有根據的假設上,無論她多麼希望那是真的。
「至少說明,他如今並沒有完全將妹妹們看成是某種東西。他有點後悔了……雖然,可能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盡管用的是推斷式的詞匯,但是少女的語氣卻說不出的篤定。
「那他為什麼還繼續實驗?他那種性格,誰也沒辦法勉強他的,只要有一絲‘不願意’的情緒,他肯定就會拒絕。」
芳川桔梗說的很篤定,因為一方通行就是這樣的‘任性’。無論是道德、責任或者契約都沒辦法約束住他,像是不明白善惡為何物的問題兒童,更糟糕的是,這個‘問題兒童’手里拿著核彈的按鈕,而且從來不體諒別人的感受。
和所有優秀的科研人員一樣,芳川桔梗相信經過嚴密心理測試得出的結果,並且以這些冷冰冰的數據來衡量揣度一個人的性格,而不是反過來。
「因為約束一個人行為的往往不是那些外界因素,而是個人的心理認知。」少女說,「他已經殺了一萬個人了,如果他承認了死在他手下的那些‘東西’不是單純的像是實驗動物一樣的有機物聚合體,而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的話,那麼豈不是在說自己一直以來做的都是錯誤的?難道要跟那些死了的妹妹們說一聲對不起,然後就兩清了?」
「所以說,其實他只是個鬧別扭的小孩子?」芳川桔梗撇了撇嘴,但在心里還是得承認眼前的少女的話語有一些說服力。
而且符合心理測試的結果。像是為了說服自己一般,她在心里又強調了一遍。
這讓她被打壓下去的期待感再一次死灰復燃。
「讓我再重申一遍︰一方通行並沒有太過嚴重的反社會人格——也就是說他的性格還能被歸在人類的範疇里,而不是那些精神上已經異化了的家伙。」少女把手揣在兜里,筆直地站著看向遠方的黑暗,「對那家伙來說,這是一個不能承擔也不能接受的結論,尤其是他其實還是有著基本正確的道德認知以及認同感的。」
「所以你要去對他做這樣一番心理剖析,讓他大徹大悟嗎?」。芳川桔梗努力在臉上擠出一個冷笑,「那樣的話結果倒是值得期待。」
「拜托,難道我說了這麼多,你沒點什麼表示?」少女懶洋洋地靠在陽台欄桿上,全然不在意弄髒了昂貴的襯衣,「你真以為我是邀請你出來賞夜的啊?」
「好吧,你說的有道理。」芳川桔梗從中听出了某種不妙的意味,她連忙打斷了少女的話,「但是那和我沒關系,你讓我幫你通過最終信號偷偷上傳一個數據包,我冒著被發現的風險幫你做了。我既沒有責任也沒有義務繼續繼續拿自己的命開玩笑,我的同情心還沒泛濫到能夠擊破理智的地步。這次見面也將是我們的最後一次會面,以後不許再來聯系我了。」
說著,芳川桔梗轉身想要離開,但是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反射性地抖動了一下肩膀,但是並沒有去試著掙月兌。
「我要你再幫我個忙。」少女像是沒有听到芳川桔梗的抗議一般提出了無理的要求,「我想到一個絕妙而簡潔的方案,能夠解決一方通行的問題,可是這里位置太小了,我無法把它寫下來。(注)」
「位置?你在說些什麼?」芳川桔梗左右看了看,並沒有看到所謂等待少女書寫的‘位置’。她無奈地嘆了口氣,轉過身來,「你有做過心理測試嗎?我想看你的測試結果。」
「很多年沒有了,真遺憾。」少女對著她露出一個微笑,「那麼,答案是?」
恍惚之間,芳川桔梗覺得那個笑容和白色的少年重疊在了一起。
注︰這個是費馬留下的一個未經證明的定理,直到幾百年後才被數學家們證明……原話是‘我想到一個絕妙而簡潔的證明,可是這里位置太小了,我無法把它寫下來’。
PS1︰絕妙而間接的方案自然是……
PS2︰聖誕快樂樂樂樂樂樂樂樂!!為大家奉上紅色的聖誕夜!!!!!絕對不是為了報復社會而黑化化化化化!!!!
PS3︰在這個聖誕夜中,我想到了一個絕妙而簡潔的人生規劃,足以讓我出任CEO拉拉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然而這里的位置太小了……
PS4︰一旦寫正式劇情就根本停不下來能寫一大段……我突然又有人生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