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爺爺知道女乃女乃的事情嗎?」她問。
「他和女乃女乃結婚前,就知道女乃女乃這一段。」他說。
「女乃女乃呢?」
「女乃女乃沒提起過這一段,不過應該就是一朝被蛇咬,才會比旁人更加講求門當戶對吧。陸婆婆說女乃女乃當年跟著你爺爺應該是吃了些苦,似乎還被拳腳相向,所以女乃女乃娘家才會出錢讓他們離了婚。女乃女乃是個驕傲的人,從此再沒提過這事。」「她……不會想我媽嗎?」有了孩子之後,她真的無法想象有個孩子流落在外,會是怎麼樣的痛苦牽掛。
「有時候不想,日子會比較好過。」雷天宇在辛曉白的發上落下一吻,心有同感地低聲說道。
她抬頭看他一眼,用力點頭,抱著他的手臂就要起身。
「之前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們這一代就要快樂地過日子。走,睡覺,咱們休養生息去也。」「求之不得。」雷天宇摟著她的腰,姿態親昵地把她攏在身側。
「純睡覺。」她瞥他一眼。
「當然。」他一本正經地說道。
辛曉白見他神色自若,當他已懂得收斂,自然滿意地點頭,親親熱熱地摟著他的手臂一起走。
事實證明,雷天宇的話不能信,他只是愈來愈懂得不露聲色罷了。因為上半夜他確實是乖乖睡了,但下半夜擦槍走火的事,他則毫不負責,完全推給神志不清的夢境?隔天見到雷國東,就是一段辛曉白連事後回想起,都還會紅眼眶的畫面。雷國東一看到曾孫雷鳴,先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繼而便是老淚縱橫了。
老人家拿著手帕,一把一把地擦著眼淚,哭到直到雷鳴指著他說「媽媽,他不乖……哭哭……」這才破涕為笑,高興得立刻要叫律師來改遺囑,一直嚷嚷著他「死而無憾」,嚷到辛曉白威脅他如果再亂說話,她就要帶孩子離開,他才消停。
當然,辛曉白也挨了爺爺一頓罵。說她這麼大的事也瞞著,是存心要氣死他……幸好她天生臉皮厚,一被罵就躲在雷天宇身邊,一副所有的錯都應該讓這個固執男人來扛的賴皮模樣。
「早知道有這種結果,當初何必浪費時間——」雷國東抱著好動的雷鳴一邊要笑呵呵,一邊還要埋怨他們小倆口。
「他當時已婚,如果我帶孩子進家門,現在可能連女乃女乃中風都會說是被我氣出來的啊。」辛曉白雙手一攤,一臉所有安排都是最好安排的表情。
「如果我沒遇到你呢?你就自己一個人帶孩子終老……」「不會那樣的,因為我打算離婚後派征信社去找她。」雷天宇撫著她的發,一副大小諸事都在他掌握中的篤定模樣。
「然後,你女乃女乃還不是一樣會反對?」雷國東不給面子地瞄他一眼。
「那就耗著。畢竟,我現在該盡的責任都盡餅一輪了。」雷天宇說。
「意思是,我沒有責任重要對吧?」辛曉白拿了一顆隻果,重重咬了一大口。
「你是我的一部分,早晚都是要回來的。責任則是我感念女乃女乃的恩情,一定要回報的。」雷天宇就著她的口咬了一口隻果,黑陣露骨地睨著她,毫不掩飾對她的眷戀。
「隻果還我。」她把他往後一推,水眸警告地看他一眼——一家老少都在呢!
「你打算怎麼辦?」雷國東問。
「我打算再叫天帆回來一趟,有些事需要他的配合。我想他會同意的。」雷天宇氣定神閑地說道。
「要不要叫你爸媽回來?」雷國東把打算將他的腿當成溜滑梯的曾孫抱下沙發,不料雷鳴對他腿上石膏很感興趣,抓著就要往上爬。
兩個大男人全都緊張了起來,辛曉白則不慌不忙地上前拎起兒子,塞給他兩片隻果,立刻安定了局勢。
「爺爺認為再多兩個我這種個性的學者回來,對于熱絡氣氛會有什麼幫助嗎?」雷天宇挑眉問道。
「沒錯沒錯,你們三個都很無聊。你是因為有了曉白,才稍微有趣了一點。」雷國東頻頻點頭說道。
辛曉白翻了個白眼,突然明白雷天宇為什麼要叫他弟弟回來了。在N張冷臉的氣氛中,怎麼宣布歡樂喜事?光想就覺得很觸霉頭啊。
雖然她是不介意能不能進雷家門,但雷天宇顯然將之視為一項要事,那她就鼎力配合了。畢竟,雷老夫人也是她的親人啊。
「對了,你們去曉白媽媽那里上香,跟她說過情況了嗎?這事可不能忘。」對于這類傳統很注重的雷國東嚴肅地問道。
「謝謝爺爺,我都差點忘了,我現在就去,等我回來我們再聊。」辛曉白跳起身,依照過去習慣,一手抓起背包、一把撈起兒子,就要往外走。
「我們一起去。」雷天宇先她一步抱起兒子,握住了她的手,定定凝視著她。
「好。」她用力點頭,握緊了他的手。「要媽媽保佑我們一家順利團圓。」「GOGOGO?」雷鳴摟著爸爸的頸子,知道要出門,立刻露出一臉討好的笑。
「Go!」辛曉白笑著說道。
「Go!」雷鳴笑眯了眼,笑聲格格格地彌漫在屋內。
于是,所有人都笑了。
一周後,在雷家大宅里,已經知道所有情況的陸玉蘭,正陪著雷陳珠在花園里散步。
雷陳珠前天才剛在雷天宇的陪伴下,又做完一次健檢。她目前已經可以在花園里走上十圈,加上每天和陸婆婆下棋泡茶,訓練腦力及手力,其實已經很難看出她曾經中風過。
「到茶室喝茶休息一下吧,不是說天帆今天要回來嗎?」陸玉蘭說。
雷陳珠點頭,讓陸玉蘭喚人去準備一切。
茶室采用的是日式裝潢,柚木地板邊緊鄰著一片日式鋪石庭院,屋內幾個角落則擺著雷陳珠幾天前插好的一盆鮮花。
雷陳珠走到靠庭院的長桌邊坐下,拿起泡茶器具,替兩人沏了一壺茶。
「心羽媽媽過世了,你覺得天宇和心羽會不會離婚?」雷陳珠嘆口氣說。陸婆婆喝了茶,低聲地說︰「都還年輕,如果早點離了,都還能找到幸福。」「這事我真的錯了嗎?門當戶對還是有它的道理的。況且,心羽媽媽是我干女兒,那時又病又急,又怕二房、三房搶了心羽在董事會的地位,只能希望天宇娶了心羽,安定一切啊。」雷陳珠看向庭院,清了一些的臉龐始終是皺著眉頭的。
「兒孫自有兒孫福,不用擔心那麼多了,多想點開心的事,身體要照顧好才是最重要的。」陸玉蘭說。
雷陳珠低頭喝茶,沒說出口的是——她最放心不下的那個女兒,因為多年未見,也無臉面再去尋覓了,只願她過得好啊。
「女乃女乃,我回來了。」和室拉門外才傳來這一聲,紙門馬上就被拉開來。
雷天帆笑嘻嘻地走了進來,依然是一身白襯衫、刷白牛仔褲的率性打扮。
「女乃女乃、陸婆婆。」雷天帆打了招呼,就往女乃女乃身邊一靠,先偷了一杯茶喝,然後笑著說道︰「女乃女乃氣色很好,剛剪頭發對吧。這個新發型年輕五歲不止喔。」「誰像你長發千年不變,怎麼也不去剪剪。」雷陳珠瞪了他的長發一眼。
「這是我的個人風格。」雷天帆一本正經地說完,撩起馬尾故作風情地甩了一下。
陸玉蘭在旁邊已經笑了起來。
雷天帆出生時,和雷天宇差了五歲,雷國東當時就強力反對家里的人再用精英教育教出第二個小迸板雷天宇——彼時雷天宇已經完全是他養父母的翻版。雷國東當下便決定把雷天帆帶在身邊,采放任式教育,家里這才有了一點童趣笑聲。
「一次買十件白襯衫也是個人風格?」雷陳珠不以為然地說道,唇邊隱隱有著笑意。
「那表示我的全副心力都在工作之上。」雷天帆面不改色地說。
「油嘴滑舌。」雷陳珠瞪他一眼。
「但我每天都很開心。」雷天帆鎮定地回答。
「做不出作品時,臉黑得像烏雲,半個月不見人影的家伙是誰?」雷陳珠又問。
「誰啊?這麼有個性?」雷天帆轉頭看向陸玉蘭,故作驚喜地道︰「你們可以幫我引見一下嗎?」見她們全笑了起來,雷天帆繼續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道︰「說到引見,我有個朋友生了個孩子,那孩子長相保證讓你們看了會嚇一大跳……」「難得你也會提到孩子。」雷陳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因為這家伙平時最怕人提起結婚生子的問題。
「不但會提,而且我還把那個孩子帶回來了。」雷天帆笑著說道。
「孩子呢?」陸玉蘭引頸而望著,不知道有多興奮。
「孩子在這里。」笑眯著眼的雷國東推開紙門,拉著這幾天已經爬到他頭上作威作福的曾孫子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