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應了那句老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了然二人千算萬算,偏偏忘了這一天竟是個特殊的日子。其實這也怪不得雅涵,她畢竟進宮不到一年,並沒有操辦過鷹帝的生辰,何況又適逢如此緊急關頭,即便是知道,怕也未見得能想起吧?
眼見鷹帝身後的宮人,已經將一干吃食果品擺在了殿中,了然心知若不阻攔,大事必壞。她以前所未有的恭敬姿態跪叩在地,語氣誠懇地道︰「還望皇上體諒,皇後如今體內之毒雖已驅出大半,但越到最後,越是緊要關頭,稍有差池,怕是對皇後及小皇子皆有傷害。請皇上再給了然兩日時間,了然定能讓皇後貴體康復,介時再讓皇後陪皇上補過生辰可好。彼時心中已無隱憂,也更能盡興!」
原以為忤逆了鷹帝的心意,可能會招起他的雷霆之火。在了然眼里,鷹帝一向有些喜怒無常。卻不曾想∼,鷹帝除了面上略現些落寞外,並未如往常般輕易動怒,只是淡然道︰「既如此,自是以皇後身體為重,朕還是如平日般,待一會兒便走。」
見鷹帝難得如此通情達理,了然總算卸下心頭大石,但身邊的雅涵卻開口言道︰「妹妹,難得皇上生辰,姐姐不能親自為皇上操辦已是罪過。如今,姐姐便陪皇上小酌一杯可好?也算是為皇上慶賀了」,她見了然一臉的不贊成,又央求道,「就一小會兒,不會耽誤驅毒的,可好?」
了然自是明了雅涵如今的感受,分別在即,已是心痛,偏又逢鷹帝生辰,若就此讓他落寞而去,心中何忍?于是只好囑咐︰「姐姐如今體內余毒未消,尚不宜飲酒,且酒水對月復中皇子也不好,姐姐就抿一小口好了。此外,切莫耽誤太久!」見雅涵點頭,知她心中有數,便躬身道︰「既如此,便不打擾皇上與皇後了,了然在外間等候!」
既要相聚,便給雅涵二人最後的安靜時光吧,了然靜然退出里間。
如今了然功力已然恢復,耳聰目明,對大殿內外的動靜都十分清楚。
耳聞里間傳來隱隱的倒酒聲,又聞雅涵啞聲道︰「皇上萬歲無疆,臣妾恭賀皇上生辰快樂!」了然心嘆,雅涵畢竟也還只是十幾歲的女子,此情此景下,她怕是終難再如往日般淡然了!
「皇後身體有恙,心意到了即可,還是莫要飲酒了!」這一晚的鷹帝似是格外地溫柔,片刻,又听他柔聲道︰「朕過去時常在想,若你不是鸞國女子,那該有多好?但近來經三皇弟一事,才發現自己過去太過偏執了。其實,上天能將你千里迢迢地送到朕的跟前,朕或許便該知足了」,鷹帝靜默片刻,嘆道,「這偌大的**之中,妃嬪無數,然而知朕心者,卻唯你一人!」
了然聞鷹帝難得如此地溫言溫語,且听他所言,似是終于放下了心頭的芥蒂,只是卻來得晚了些。鷹帝的一腔柔情,雅涵怕是終無福消受了。
「皇上能如此看重臣妾,臣妾……臣妾心滿意足!」里間的雅涵怕是已經潸然淚下。
了然听二人皆如此動情,擔心這麼一來他們怕是難舍難分,于是只好硬著頭皮又回到里間,躬身道︰「皇上皇後恕罪,時辰已是不早,皇後該驅毒了,還請皇上早些回殿休息!」
鷹帝雖是意猶未盡,但畢竟吐出了多日藏于心中的情愫,心情卻似是大好。听了然所言,並未為難,起身道︰「既如此,朕便先走了,你小心伺候好皇後!」他如今對了然的態度也多有改善,除了考慮到鷹浩的因素外,其實他心中對這如皇後一般聰慧堅忍的鸞國女子,也多少有幾分欣賞。
鷹帝的身形雖是已然不見,但雅涵依舊痴痴地望著殿門的方向,淚痕未拭。了然輕輕地喊道︰「姐姐!」
雅涵回頭苦笑,「我們趕快換衣服吧!」
在了然的幫助下,雅涵將那身收恭人的衣服套在了身上,雖說她如今月復部隆起,較平日豐滿許多,但幸好這是身男人的衣服,這般穿著起來,月復部倒並不那麼明顯了。
「此後鷹帝每年的生辰,怕是皆難開懷了吧!」雅涵嘆道。
「姐姐不必如此,鷹帝應知姐姐無論身在何方,終是心中有他,應能想開!」了然勸慰道,想想那鷹帝比起鷹浩,怕是又要幸福了幾分。
殿外,收恭人的邦聲已是若隱若現,想是離大殿越來越近了。了然對視雅涵一眼,扶著她小心地走之殿門之處。
殿外已然夜色沉沉,走近前的兩位收恭人也若隱若現。了然見收恭人故意將恭車停在了大殿正中,恰好可以遮住殿外人的視線,想是為了避免遠處的侍衛發現異常。
雅涵朝了然輕一點頭,便提著殿中的恭桶走至恭車前,而其中的一位收恭人,卻手提新桶,飛身躍進了殿內。了然瞧其身手敏捷,知其必不是尋常人物。
殿外的收恭人似是已經交代好雅涵,推起恭車便帶著雅涵漸行漸遠。
殿內的了然卻是心越提越緊,只盼著雅涵能安然出宮。她自然清楚,若是事敗,自己倒還好說,拼著這一身功夫,要生生逃出去也並非完全不可能。但雅涵此生卻怕是再無機會逃月兌這皇室牢籠了,而未來是不是又可能遭遇殺身之禍,也未可知。
「小姐放心,小人們已安排妥當,應當無事!」殿內的收恭人瞧了然還望著殿外,出聲道。
了然點點頭,輕吐一口氣,一邊穩住心神,一邊如往常提著恭桶般關上殿門,將那人引至內殿,輕言道︰「多謝各位仗義相救,卻不知諸位是什麼身份?」
那人卻是笑了下,「小姐叫小人顧三即可,至于小人們的身份,到合適的時機,小人自當言明。小姐只需知道,小人們對兩位小姐絕對無害!」
了然見來人不肯詳說,也只好作罷。卻又見來人從恭桶中拿出一件包袱,抖開一看,卻是兩身宮中侍衛的服飾。
「小姐還請將此身衣服換上,待會兒出宮時,萬一有所意外,也好暫時遮掩」,顧三見了然似還有疑問,又道,「咱們卯時出宮,那時正趕上宮中換防,戒嚴最松。介時小姐跟在小人身後即可,若遇意外,小姐切莫出聲,由小人來應對。」
了然見顧三對宮中布防甚是熟悉,且听他之言,想必真遇意外,還能臨時找個身份應對,心下便又踏實了幾分。她去到里間,將手中的侍衛服換上,大小竟幾乎合適,顯見這接應之人用心之細。如今,了然心中只是盼著雅涵能平安出宮了。
外殿中,顧三也已經換好服飾。了然瞧他如今模樣,眉眼方正,兩頰剛毅,雙目炯炯有神,竟有幾分大將之威嚴,心中愈發覺得此人必不是等閑人物,卻又不知其為何與自己和雅涵有所牽連。不過,見此人相貌,應是鸞人,了然心下到底放心幾分。
耳聞卯時邦聲傳來,顧三轉頭對了然笑道,「小姐,咱們也該動身了。此時宮中未聞騷亂聲,想必雅涵小姐也已經順利出宮了!」了然听聞此言,又見他面上神情輕松,知道事情必定如顧三所料,心中也不自覺地放心了幾分。
了然緊隨顧三身後,起起伏伏,輕松地避開一路崗哨。了然如今對宮中路線也大概心中有數,只是卻依舊不如身前的顧三嫻熟。只見他帶著了然隱身之地,雖處處都能洞悉周邊崗哨的動靜,卻偏偏又十分隱蔽,難以被崗哨察覺。
而前面的顧三見了然一路跟隨甚緊,想是未料到了然有如此身手,十分滿意。
約模一炷香的功夫,了然隨顧三一路潛行,終于順順利利地從宮中側牆處飛身出去了。宮牆外已是停歇著一輛馬車,車夫見是顧三,點了下頭,不待二人上車,已是催動馬匹。幸而顧三和了然二人皆身形利落,倒也恰恰在馬車啟動之時鑽進了車廂。
馬車馳騁的途中,顧三又與前面的車夫低語幾句,其實了然耳力了得,已經听了個大概,知道雅涵已先行出宮,如今已被安置妥當,心中大石落地。
自被鷹浩擄至這鷹國,後又被鷹雄縛至宮中,已有月余時間,其間經歷,大喜大悲,讓了然此刻心中唏噓不已。如今終能逃月兌,雖依然身在鷹國,但畢竟有了自由,情緒自是大好。
馬車幾經繞道,終在一民房間停了下來。顧三與了然下車後,那車夫卻並未停留,繼續駕車走了。
顧三在門上輕叩幾聲,了然听那叩聲節奏不一,想是暗號。果不然,不久民房之門便被人打開,顧三帶著了然閃身進去。那開門之人對顧三甚是恭敬,顯見顧三在接應諸人中身份不低。
雖是夜間,但了然也約模能看出那民宅並非很大,大門進來是一個小院,除正房外,東西各有一間小廂房。
進得正屋,卻見雅涵已安然坐于屋中。見了然進來,雅涵眉間的愁緒一掃而光,想是先前也一直為了然懸著心。二人終于平安在宮外相聚,歡喜之情溢于言表。
顧三卻與身邊的同伴向二人躬身說道︰「兩位小姐想是累了,如今時辰也不早了,請早些歇息吧」,他略頓了頓,又道,「雅涵小姐如今身子不便,怕是還要在鷹國耽擱數月。只是小人們都是男人,留下照顧多有不便。若要找鷹女前來伺候,又恐生意外,因此這些時日,就要委屈二位小姐,自行照顧彼此生活了。」
「能得諸位相救,我姐妹二人已是感激不盡,切莫如此客氣!」雅涵也起身回禮,她遲疑片刻,面有囧色,「只是我二人如今身無分文,度日怕有難處!」
顧三笑了笑,卻不改面上的恭態,回道︰「小姐不必擔心,西面廂房中,小人們已備下各類日常用度之物,想是二位小姐在此住上倆月亦是夠用了!廂房的抽屜中,亦備有銀兩,以備小姐不時之需」,他頓了頓,「只是,二位小姐相貌畢竟不似鷹女,因此若是有急事外出,還需要遮掩一番!」
見了然二人不再發問,顧三二人又躬身告辭。只是二人卻不走正門,竟是飛上了屋檐,顯見謹慎。臨行之前,顧三又低聲囑咐,「小姐們若遇意外,可去城西的德盛當鋪找人相助。但若無緊急之事,最好不好隨意出門。小人們若得空,也會時時前來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