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綠薈離開的這段時間,公孫黎再這邊也在層層剝開一個個曾經擱置的真相!
驛館中,歸元派入住院落的書房內。
「沒想到蔡業這老狐狸這麼狡猾,我們上次進去國子監專門挑隱秘的地方找,卻怎麼也找不到記錄的冊子。原來他就把它和一般的文件放在一起了!」豐尚事後還是有點不敢相信蔡業會這麼放置無異于國家機密文件的記錄本。
「哼,若是沒有那個所謂的‘機關’,想必他早刨地三尺把它藏起來了!」公孫黎再不屑地說道。
不過,他也很慶幸蔡業能這麼信任他的‘機關’,要不然他們也不會有機會偷到冊子。
上一次的搜尋無果,讓他們差點放棄了,幸虧他們不死心地再找了一遍。
只是,當他看到那本記錄冊子後,心不禁涼了半截。冊子上確實事無巨細地記錄=.==了各學派歷年來在各大重要事件中的表現,包括時間節點,各學派對事件的態度以及作何表現(能以數字表示的盡量用數字表示出來),表現是否可圈可點,百姓的反應等,無不畢備,全本冊子每一條目都采用「敘述+評述」的模式,前一部分對基本史實進行詳細敘述,後一部分就進行評述,每五年還有一次總結,以此作為評出勝出學派的依據。
可是他們對歸元派的所有描述幾乎都是一筆草草帶過,敷衍了事,特別是最近五年的記錄,好像覺得寫多幾句話都是浪費筆墨,有些地方甚至發現有改動的痕跡。明明每次他們都是哪里需要他們歸元派就義不容辭,沖鋒陷陣,可最後卻還是躲不過淪為「炮灰」的命運,別人動動嘴皮子,耍耍手段子,收買收買人心,再稍稍利用好自己的本身的優越感,一切信手拈來。指的是誰,大家眾所周知!!!
不可否認,這些年來歸元派確實因為把精力分散到各門學術上,導致不能做到術業專攻,在旁人看來即便有著梧鼠五技,卻也能飛不能上屋,能緣不能窮木,能游不能渡谷,能穴不能掩身,能走不能先人,相比起其他學派來,永遠稍遜一籌。
公孫黎再怎能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可是他的目光永遠比別人放得長遠,他看的是未來,天下歸一是遲早的事,沒有一門學術能一直風騷獨領,沒有一個門派能一直屹立不倒,因為這個社會需要不同的學術支撐才能順利地發展下去,少了任何之一都不行。崇野王朝之所以一直沒有大的發展,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各學派之間互相排斥,千百年來,他們除了學習自己本派學術外能接觸到的就是古雅派的東西,因為一直以來都是古雅派勝出,對于別的學術他們基本是一知半解的。既然如此,那他何不早作準備,有生之年完成自己的統一大業。
可是,霸業又豈是一朝一夕能成,歸元派這些年來所經歷的阻撓已經夠多了,連現在手上的這本破冊子也要跟他作對,一種無力感油然生起。不過他可不會就這麼輕易放棄了,越是被蔑視,他的斗志倒是越激烈!
公孫黎再靜靜地翻看了下每一條目後面署名的記錄人,沉思片刻後微微蹙眉問道︰「上次讓你查的那個人,情況怎麼樣?」
「回公子,我查了那人的底細,應該和我們所想的八九不離十。那人本是個為人正直的小伙,由于能力出眾被選入國子監,以為可以大展拳腳一番,卻不料被蔡業盯上了。」
豐尚看了看公孫黎再的臉色,繼續說道︰「雖然現在暫時還沒有證據證明是否是蔡業指使他在記錄冊子上做手腳的,但是他的妻兒確實開通報大會之前那段時間離奇失蹤了!他跟蔡業之前的秘密會面想必是談條件去了!」
「那他的妻兒現在可曾找到?」公孫黎再眉頭鎖得更緊了。
其實一切早已是了然于心,只差一個實實在在的證據。當務之急就是找到那人失蹤的妻兒。
「還沒有!」豐尚坦然回道。
「現在找不到,以後也不會找到。蔡業做事又怎麼會留下後患!」似乎早就預料到這樣的結果,公孫黎再仍然掩飾不住地表現出了失望。
那人已經服毒身亡,他失蹤的妻兒已經成為了唯一可以寄予希望的證人。倘若他們也消失了,那麼想要指證蔡業的罪行就很難了。
想必蔡業耍了卑鄙的手段,以那人的妻兒威脅他,與其一起同流合污在記錄冊子上做手腳,那人無奈之下只好听從,但最後始終經受不住良心的指責,所以才會潛逃出來。為免禍及妻兒,最後只好將真相和著毒藥一起吞入月復中。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猜想,真相也許會永遠地跟著那個人長眠于地下。
如果真如他所想,公孫黎再也不想對此人作過多評價,他也已經為他的過錯付出了代價,但是選擇以死謝罪來尋求解月兌是他十分不認同的,至少他不會采用這樣的人。至于蔡業,一天有他在,就不會有公平公正可言。
公孫黎再是一個不輕言放棄的人,可此時此刻,他才真實地感覺到對手的強大。這種強大在于,他的惡行明明就暴露在眼前,而你卻還要忍受著他戴著假面具招搖過市。
豐尚看著眼前有些挫敗感的公孫黎再,這真的還是他家那個看起來從來都是堅不可摧,無往不利的少主子嗎?從來在他眼里,所謂的天之驕子就是公孫黎再這樣的。
當然,這並非是說他有什麼豐功偉績或者驚世之舉令他甘為折服。在戰場上,他沒有立過平戰亂,滅賊寇的顯赫功勞,在學術上,他也不曾舌戰群儒,技壓群雄。可就是讓人忽略不了他的存在。
真正的王者之風是從骨子里滲透出來的那種睿智,果敢,俾睨天下的氣魄讓你不由自主地想要跟隨他的左右,為他鞍前馬後,肝腦涂地。
也許于外人來說有點夸張,可是對于自小跟在公孫黎再身邊的豐尚來說,這一點也不為過。
就拿這次進國子監偷取記錄冊子一事來說,那天要是他和靖逸單獨行動,恐怕就被蔡業抓個正著了。
蔡業在放置記錄冊子的書櫥周圍的一小片地面上設置了機關,但是為了方便他們自己人進去取各種文件,他們並沒有在所有的青石地板磚下都設置了連通銅鈴的引線,而是隔三差五,一塊有一塊無地混著弄,不知情的人必然會觸動機關,而他們自己人則不會。
是公孫黎再首先發現了懸于懸梁上的看起來像是吊飾的銅鈴,一番審度之後,讓他們用手敲地上的板磚,並注意傾听響聲。
裝了引線的青石板磚底下是被人動過手腳的,仔細听來響聲果然與其他板磚是不一樣的,回聲較為清晰不渾濁。但是,這必須得很仔細且心無旁騖地听才能分辨出來。就這樣,他們沿著沒裝機關的地面走,最後終于在書櫥的暗格中發現了冊子。
冊子到手,可以功成身退了!!然而公孫黎再向豐尚使了個眼色,讓豐尚以重物摔于地上觸動機關,然後才一臉幽深地離開了此地!
這就是為什麼那天整個國子監都沸騰了。
不顯山露水,可以狠的時候絕不心慈手軟,這是他從小到大熟悉的公子。可這下遇到的是不僅狠還陰險的敵人,而且一來來兩個,蔡業和背後的皇帝都是厲害角色無疑。公子出現這種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表情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下一秒,他才發覺剛才的一切確實只是幻覺。
「記得雪林里所謂的‘火箭’嗎,還有她們對話里提到的假總錄。蔡業身上的把柄可謂越來越多了。凡做過必留下痕跡。像蔡業這種無惡不作的小人相信要找他的罪證也是信手拈來!」公孫黎再又恢復了他的一切盡在掌握中的姿態。
「屬下當然記得,目前整個崇野王朝所使用的武器還是弩箭,蔡霧兒手中怎會有威力這麼強大的‘火箭’,難道說他們在秘密地生產?」豐尚顯然也很是疑惑。
「魯班弓諸葛弩,弓箭是攻城必備武器,歷代不知道有多少能人異士對它進行改良再造,蔡業這番直接結合火藥制造出‘火箭’,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只是,這件事不知道皇上有沒有參與其中!」若然真的只是蔡業想要謀權篡位,那事情還不至于這麼糟糕,而如果皇上也插一手,他到底是意欲為何?是要攘外還是安內?
現在的崇野王朝幾乎是一枝獨秀地鼎足立于這片米亞大陸,四周的小國于它而言均是小嘍,對它根本構不成威脅。此下想要征戰這些小國,一統天下也只是一紙戰書的事,馬上就會讓它們臣服于王朝的錚錚鐵蹄下。而現在,這些小國均與王朝交好,年年進貢,歲歲稱臣,根本沒有這個必要再起戰亂。外患沒有,那顯然就是內憂了。
現在曼術,在物,弄化,歸元幾大派分別雄踞于崇野王朝的西東南中幾個方位上,他們是能掌管地方行政權和軍事力量的,對于皇室來說,他們就像一頭醞釀中的獅子在虎視眈眈地看著北弋這個方向,造成了不容忽視的威脅。而這一點,會讓皇帝十分的不爽,因為說是獨裁,其實還是要讓著這些類似各方諸侯的學派,根本不是實質意義上的權傾天下。
也正因為如此,古代皇帝才會想出「推恩令」以削弱這些地方勢力,而現在,想必赫連植也是想用某種力量去牽制住這些權力過大的各方學派,因為萬一他們都月兌離中央,那將是戰亂禍起時。
而這時武裝力量的增強顯然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火箭」想必是這樣應運而生的。
豐尚自然明白公孫黎再此時的憂慮,徑直說道︰「不管有沒有,先揪出蔡業這奸賊再說,王朝明令聲明不得私自生產軍用武器的,倘若蔡業故意為之,實屬死罪!」
「當下也只能見步行步了!」公孫黎再輕嘆一聲。
忽然又想起了什麼,補充道︰「關于那本假的總錄,最好也徹查清楚!」
「是!」豐尚低頭應道。
本想退出去,豐尚想起了還有一事,瞧了瞧公孫黎再後,有點吞吞吐吐地問道︰「公子,關于蔡霧兒的事,我們是否……應該揭發她?」
公孫黎再聞言怔了一下,他應該指的蔡霧兒找人頂替自己與皇上成婚一事。若不是豐尚提起,可能這個名字永遠都不會自動出現在他腦海中了,因為他已經慣性地使用了自動過濾機制把這名字過濾掉。
他當即冷言冷語地回道︰「她是什麼人,你應該也很清楚,揭發她,也許我們也討不到好處。最好別有什麼瓜葛了!」
豐尚只好絕口不道。看到公孫黎再的反應,除了嘆氣他也只剩嘆氣了。也罷,別人如今已經貴為皇妃,即使對過去的她再不滿又怎樣?昨日種種已如昨日死,當事人也許都已釋懷,他一個局外人瞎操什麼心呢!
只是,最難忘卻少時殤,屬于年少的傷,寂靜微涼!但願他家公子是真正的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