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傍晚時分,茫茫夜色漸罩四周,渾圓的新月已經迫不及待地升上蒼穹,俯瞰著悠悠燈河上游蕩著嬉戲著的人群。
相比昨夜的「試燈會」,今晚的燈會更加盛況空前。販賣花燈的小攤星羅棋布在整條綿長的東大街上,比之昨晚,多了一些賣元宵及各種零花小食的小攤,茶樓酒肆上的旗子在寒風中飄揚招展。走在街上,耳畔是此起彼伏不絕于耳的叫賣聲和嬉笑聲,伴著笙簫管笛,一起交織成一支專屬于上元佳節的美妙樂曲。
東大街的盡頭有一片天然的草地,草地中央是一個湖,名叫沐姻湖,通常人們結伴賞完花燈後就會到湖邊放天燈,也即現代的孔明燈。放燈許願,藉湖求姻緣,也是這里的一大風俗。傳說被放飛的天燈隨風飄逝後最終卻還落入湖中,放天燈之人就會收獲好姻緣,寓意不忘初心。這也是取名「沐姻湖」的原因。
∼綠薈和芸兒凝霜在打听到這個沐姻湖後,早早地就來到這里等候著。據說出來賞燈的人幾乎都會來這里來湊下熱鬧,相信寧缺和公孫黎再等人也一定會來。
明月當空,沐姻湖邊一片亮堂堂的,已經分不清夜究竟是深了還是淡了。湖堤上細柳垂岸,縴細的柳枝迎風飛舞,含苞的桃花在風中搖弋著,仿佛要掙月兌苞衣讓人們趁早一睹自己的芳華。湖面碧波粼粼,水波一彎彎的帶著它的深邃似乎要染濕這一夜里的每一個翹首。草地上,男男女女有的成群結隊談笑風生,有的兩兩依偎在一起,對著圓月許下屬于他們的愛情誓言。
這樣的人戀景,這樣的景醉人!如果這一晚只是單純地來這里賞月放燈,談天說地,嬉戲追逐,那樣該多好。然而,綠薈現在的心情卻是沉重的,她們躲在離湖邊不遠的那一排密密的水杉樹後一瞬不瞬地觀察著整個沐姻湖周邊的狀況。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湖邊的人來了散,散了又來,周圍依然一片祥和的景象。正當綠薈以為自己判斷錯誤時,靠近她們這邊草地的盡頭處突然有點轟動,有人還歡呼了起來。借著月光,似乎有人被簇擁著正往這邊走來。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銀絲滿瀉肩頭的翩翩佳公子,在月亮的渲染下,銀絲像會發光一樣,周遭是叢生的銀色光暈,一點點一圈圈彌漫開來。修長的身姿,淡然輕盈的步子,看不清的面容,簡直像是從天際投射下的光束中走來的仙人,連光都在追著他跑,如夢如幻,似假卻真。
這人應該就是寧缺吧,不僅綠薈,幾乎所有人都看醉了。月光是最會襯托一個人的美的,而對于他,這已經是到達美好的極致了。怪不得人們會歡呼了。
隨著一行人越走越近,綠薈看到了寧缺後面的公孫黎再。沒有銀絲,卻有月光下黑得發藍的墨發在熠熠生輝,沒有追光,卻像自帶光環一樣從容走來,映射的月光在他那輪廓分明的臉龐上掃上一層淡淡的陰影,更增添了撲朔迷離的神秘感,如風健步,如謎般刀削俊容,一舉手,一投足,說是天神降臨也不為過。
兩人竟然平分秋色,不分伯仲。
綠薈這下看痴了,平時也不覺得會美好得這麼驚心動魄,只能說,都是月光惹的禍!此時的她只想大吼一聲︰「長-成-這-樣-就-不-要-出-來-招-蜂-引-蝶禍-害-人-間-了特-別-是-花-燈-會-這-種-餓-狼-遍-地-的-集-會——」!!!!!
最重要的是,身邊根本就沒幾個隨行的人。
本來以為這群花痴們會很快耐不住沖上去送出自己的花燈,可是,似乎並非想象的那樣,她們一路在旁邊跟著,會歡呼,會尖叫,卻始終沒有人上前。
原來,寧缺的白發形象在東灕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雖然美顏盛世卻又驚才艷艷的他會讓很多少女心生愛慕,但畢竟在這里,他就是神聖的象征,而且有傳他有斷袖之癖,所以人們也只是遠遠觀望,遠遠花痴卻不會真正地靠近。這也是他敢大搖大擺,淡定自若地出來賞燈的原因。
而公孫黎再就不一樣了,這里有很多人並不認識他,只是看打扮能猜測出是一貴公子。這就對上她們的胃口了,長得好看,還有一股神秘感,手上並沒有任何花燈,最重要的是,今晚是難得的機會,錯過這次,恐怕再也沒有這種表白她們心中男神的機會了。
于是乎,綠薈看到的是,一群的環肥燕瘦突然朝著公孫黎再涌過來,爭相要把自己的花燈送上去。始料未及的公孫黎再腳步一頓,然後被團團地包圍了。
女子們互相推搡著,神情十分激動,嘴上也是念念叨叨的,唾沫星子橫飛,都在爭先恐後地「表著白」。
「公子,給我一個機會吧,定不負君!」
「公子,願得荊湘心,白首不相離」
「公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公子,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公子,公子」
此時的公孫黎再眉頭深深地蹙起,有點慌亂,有點無語,有點手足無措,又有點慍怒,顯然被這陣容嚇了一跳,這場面比他之前想象的還要凶殘!還要血腥!
各種詩詞,各種含情脈脈的話語,各種挑逗媚眼,各種表白輪番轟炸!
綠薈在一旁也被驚到了,這,這,這也太直接,太赤luoluo的了吧,這真的是一群古人嗎?還是她們其實是被洗腦了,古人的天性本來就是如此奔放的?本來剛剛還有點擔心自己會看著難受,這下倒有點幸災樂禍,完全變為一副看熱鬧的嘴臉了。
寧缺剛開始時也是驚訝了一下,但很快又變得淡定自若了,仿佛這種場面並非第一次見一樣。嘴角上揚,噙著濃濃的笑意,似乎在感嘆著他的「子民」們的如火熱情,同時又夾雜著那麼一絲幸災樂禍。
其實也不能怪他,怪就怪在答應送公孫黎再花燈的寧嫵還遲遲不肯出現了。那丫頭從昨晚回來後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里,不知道又在搞什麼玩意,莫名其妙的,直到現在也還沒露臉。現在倒變得好像他坑了公孫黎再一樣。
如果他再不幫他解圍,想必要失去這個知交了,于是他鄭重其事地咳了一聲,說道︰「大家可否听我幾句話?」
寧缺是寧家世子,在東灕有著數一數二的地位,雖說平時世子微服出來也不拘泥于過多的規矩禮節,像各種俯身行禮之類的。但是領導說話還是要听的,于是大家紛紛靜下來,轉頭看著寧缺。
寧缺薄唇一揚,笑道︰「這位公子是我府上的貴客,大家就請給個面子我不要打擾他了,況且公子已是有主之人,花燈也只是個形式而已!」
說話態度十分謙恭,一點世家大族子弟的架子都沒有,讓人生不出半點的怒氣來。
那些少女們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有點沮喪起來,剛才那些意氣風發全然消失不見。不過想想也合乎情理,這麼優秀的人怎麼會孤身一人,雖然不免有點失望,但也並非蠻橫無理之人,于是,慢慢地大家默默地退回了自己位置,準備該干嘛干嘛。
熱鬧是沒得看了,但是綠薈心里繃著的心也踏實了,這種場面她以後還是選擇性失明視而不見的好,免得總會有點無緣無故的心塞。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很多的東西正在微妙地變化著,騷動著,不可觸模,卻又忽略不得。
一點小插曲讓她差點忘記了她來這的目的,直至感覺到對面杉樹後那飛快閃過的身影。
果然是朝顏!她的裝束沒變,只是臉上蒙了塊紗巾。眼楮正盯著不遠處的公孫黎再等人,然後伺機而出。
她不會是想著就這樣沖過去刺殺他吧?公孫黎再那邊雖然跟隨出行的人不多,但是誰知道他們有沒有安排人暗中保護!況且公孫黎再武功並不差,旁邊的寧缺尚且不知道會不會武功更重要的是,她也不希望公孫黎再受傷!綠薈有點緊張起來她應該怎麼辦?
「少主人,我去勸勸她吧,說不定她只是一時沒想通!」說話的是芸兒。
也只能這樣了,綠薈剛點頭,「嗯」字還沒說出口,就看見朝顏像離弦的箭一樣朝公孫黎再的方向飛奔而去。
「糟糕!」三人驚呼一聲。
已經容不得多想,綠薈也「呼」的一聲沖了出去,心里不斷地念著︰「不能再讓宴會的那一幕重演了!」
綠薈不會武功,速度當然沒有朝顏快,但是她離公孫黎再更近,于是乎,令所有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