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綠薈到寧府的第十天,整整十天了,寧缺臉都沒有露一個。本來這種與世無爭的生活綠薈是求之不得的,可謂是亂世中誰都不敢奢望的歲月靜好!可是,她的身上還有推卸不得的使命,也是她此行的目的——到南稹偷取「幻蠱」的解藥!之前到寧府也是為了暫避風頭,現在都十天了,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情況,不過不管如何,她得想個理由離開這里了,總不能避一世吧,偷解藥的事越快越好,雖然外面還是有無數的危險在等待著她們。
這個寧缺不知道把她留在這里又不聞不問是什麼意思,看來只能她主動去找他了。
一大早的,綠薈梳洗了一下自己準備出門,門檻還未跨出,就撞上了迎面而來的一丫鬟打扮的女子,原來她是來帶綠薈去見她家「主人」的,綠薈心想,來得剛剛好,她也正想去找她「主人」,不用愁不認識路了。
<于是綠薈跟著女子快步地離開了北苑,來到了東閣。
一踏進東閣,綠薈才發現自己住北苑久了都變的鼠目寸光了,東閣的大氣中不失精致的園林設計才能彰顯出一個世家大族該有的氣度。跟著丫鬟一路走來,綠薈有一種穿花拂柳游園中的感覺。
丫鬟所走的方向是東閣的前院,住的都是寧家的重要人物。約莫走了個把時辰後,兩人穿過一處小樹林來到了一個池塘邊。綠薈還想繼續往前走,丫鬟卻停下了腳步,轉頭對綠薈說道︰「你就在這等吧,我家主人一會就過來!」
在這里見面?不應該是書房或者大堂之類的地方麼?這里景色是好,可人影都沒見到一個,也太僻靜了。綠薈心中有點疑惑但也是配合地應了聲︰「好的!」
丫鬟走後,綠薈一個人站在池塘邊的一棵柳樹下,此時的柳樹正是抽枝長葉的時候,長長的柳枝一直垂到了池塘中,像一個彎著腰對著一汪池水照鏡子的嬌俏女子。柳絮池塘淡淡風,這詩句此時再應景不過了。
綠薈還在恍惚中,這時身後響起了一個細尖的聲音︰「佳人就是佳人,對著池塘也能傷春悲秋,我是自嘆不如!」
听到聲音,綠薈回眸一看,原來是寧嫵,一身寬袍廣袖的男裝打扮的她正停在她後方幾步處,此時正用探究的眼神看著她,嘴角邊隱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容。
這是綠薈第三次見到寧嫵,不知怎地,每次見她即使不是正面跟她打交道也總會感受到她那凌人的盛氣,仿佛有一種天生的優越感是誰都比之不過的。想想她也有資本去這麼恃才傲物,畢竟她的學識才華在整個東灕除卻寧缺外無人能及。
綠薈靜靜地對上了她的眼神後上前兩步垂下頭,恭敬地作揖行禮︰「綠薈拜見嫵郡主,能在這里偶遇郡主,實屬有緣!」
寧嫵淡淡地看著綠薈,扯了扯嘴角,「免禮吧,不過可不是偶遇,要見你的人正是我!」
綠薈怔了一下,原來不是寧缺要見她!她會有什麼事特地把她約出來?
「不知道郡主要綠薈前來是有什麼事?」綠薈恭敬地問道。
「抬起頭來說話吧,這樣看著累!至于為什麼找你來……」,綠薈才把頭抬起,就看見寧嫵雙手垂于身後繞著她踱起步子來,一邊走一邊用打量的眼神看她,然後徐徐說道︰「怎麼看也無法將你跟丹青宮那些罪犯亂黨的頭目聯系起來,呵,看來還是小看了你!」
額,原來她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了。綠薈沒有搭話,靜靜地听著。
「果然一副好皮囊就是最好的通行證,也怪不得師父會冒著被人發現窩藏朝廷罪犯的危險把你藏起來了。不過,我可不會讓你這麼順心順意的!」說到這里突然停了步子,眼神有點冷地瞥了一眼綠薈,道︰「說吧,來東灕什麼目的,不會真的看中了我們寧家作為庇護所吧?」
之前的寧嫵雖然有點高傲,但是這麼陰冷的樣子還是第一次見。綠薈按捺住心中的不安,雖然她的初衷真的是來這里「避難」,可是並非她強行要這麼做的,那天的上元燈會寧嫵也在,明明是寧缺先要留她的,她只是順勢而為。
想到這里,她鎮定地回道︰「不知道郡主是什麼意思,那天晚上想必郡主也听到了,是寧世子說要盤問我才把我帶回寧府的,並非我主動要求要到府上來的!」
說完這話,綠薈並沒有放下心來,現在寧嫵知道她的身份了,不知道接下來她會怎麼處置她。
寧嫵狐疑地看了綠薈一眼,繼續冷言冷語道︰「還想狡辯嗎?那天的情況我也打听過了,從你的出現到黑衣人的出現,一切太過離奇,說你是有陰謀的也不為過。總之,你現在的身份呆在我們寧府十分的不妥,你是不是朝廷罪犯與我無關,但牽連到我寧府就不允許了,這樣吧,我許你立即離開寧府,其他的也就不追究了!」
本來以為寧嫵會抓著她的罪犯身份不放,甚至可能直接把她送往官府發落,沒想到只是讓她離開。也只能這樣了,她本來也是來找寧缺告辭的,現在看來連告辭都不必了。無論怎樣,她願意放她一馬,她應該感激,于是綠薈說道︰「謝謝郡主不追究,綠薈馬上就離開!」說完匆匆提步就走。
綠薈才剛轉過身,寧嫵臉上的冷意就減了好幾分,嘴角微扯,添了一分幾不可察的得意︰只要她離開,什麼都好說,也幸虧了她有這個把柄在手,要不然不知道怎麼對付她。
然而綠薈才沒走幾步,不遠處一個清朗的男聲響起︰「慢著!」
兩人聞聲扭過頭來,只見一行人款步走來。走在最前面頂著一頭獨一無二的飄逸銀發的正是寧缺。跟在他後側的是幾個隨從,正不緊不慢地向著這邊走來。
看到寧缺漸行漸近,反應過來的寧嫵眉間又不禁多了幾絲焦灼,意識到這一來綠薈可能就走不成了。
寧缺淡淡地掃了一眼寧嫵,然後眸光轉到綠薈身上,直直地看著她,咧嘴一笑道︰「姑娘不是在北苑嗎,為何逗留于此?」
綠薈被他的笑容感染了,屈膝行禮後也咧嘴一笑,眸光瀲灩。她當然不會跟他實話實說,因為不知道寧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于是只好回道︰「寧世子,還不是因為你貴人事多,都已經把小女子給忘在北苑了,小女子還有事找世子呢。」
「哦?找我什麼事?」寧缺挑了挑眉問道。
「世子忘了說要請我喝酒了嗎,要我一頓好等啊!盼來盼去不知盡頭,我就只好主動出來找世子了!」
話音剛落,寧缺哈哈大笑起來,然後略表歉意地說道︰「怪我,怪我!最近事多,竟然把這事給忘了,姑娘方便的話,稍後就可到我住處暢飲一番!」
兩人的談話輕松而愉悅,就像許久不見的老朋友。而事實上他們不過第二次見面。
一旁的寧嫵此時眼眸里盛滿了冰霜,寧缺一來到連招呼都沒跟她打,直接略過她跟綠薈聊了起來,最可氣的是,他要留綠薈喝酒,這一來她就不能讓她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想到這里,她聲音冷冽地反問寧缺道︰「師傅,她是朝廷正在緝捕的罪犯,你還要包庇她到什麼時候?」
剛剛還笑意盈盈的寧缺這下眉頭擰了起來,眉眼也變得有點陌生,他用有些怪責般的眼神看著寧嫵,盡量壓低嗓子低叱道︰「嫵兒,你有點過分了!」
寧嫵這是第一次看到寧缺這樣的神情,平時無論她怎麼無理取鬧他也只是呵斥一下她,但不會讓她覺得寒意直逼。她不懂,她覺得自己只是說出了事實。
不可置信的她瞪著眼動了動嘴,然後扭羞成怒地說道︰「我並沒有說錯,她就是罪犯,她到底有什麼值得你為了她搭上我們整個寧家?被皇上知道了我們都不好過」
「夠了!」寧缺怒吼一聲打斷了寧嫵的話。目光里有一絲沉痛。
她的嫵兒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近人情了?她為了他們寧家好他能理解,可是不久之前她做了什麼他可是全都看在眼里。他經過這里並非巧合,皆因她最近的舉動異常他才會讓人時時留意著她。只是沒想到,她會自作主張讓綠薈離開,她難道不知道這麼貿然地讓她離開等于送她去死嗎?
寧嫵嚇得立馬閉了嘴,手腳有點怯懦地抖了抖,只是倔強的頭還是高高地昂著,眼楮里仿佛有淚花在打轉。
寧缺看著這樣的寧嫵,又是這種不服輸的姿態,真是從小到大從未變過。寧嫵的性格偏孤傲,在她的眼里也許根本沒有對與錯,只有對得應該與不應該。這樣的她,讓他的記憶穿山越海,回到了那一年的初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