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同學會做,我跟著他學過,如果你不苛求餃子的模樣,下回我做給你吃,自己 的餃子皮新鮮柔軟,保證比這個速凍水餃好吃。」陳池笑道。
許霜降望著陳池的眼神猶如高山仰止般崇敬。從面粉到成品水餃啊,陳池居然會了,許霜降連包個餛飩都會下水散掉。
她心情復雜地吃完水餃,陳池仍然不要許霜降動手。他洗碗很快,三兩下就將台面整理干淨。
許霜降在家時,平常大多媽媽掌勺,但她爸爸也會做飯,家里宴客時,爸爸出的力還要多些。她印象很深的一次,是她初中時,媽媽生病住院,那一陣子都是爸爸做飯煲湯送到醫院。大年夜,醫院管得嚴,不讓媽媽溜回家,她爸爸帶著她給媽媽送飯後,陪到下午六點多,才牽著她回家。
爸爸炒了兩盤菜,弄了一個小鍋子煨在灶上,父女兩個就在廚房湊合了一頓年夜飯。
許霜降記得,那時外頭的爆竹聲還沒有熱鬧起來,只稀稀落落地傳來幾聲,她爸爸揉揉她的頭發,讓她多吃點,盡把肉片和蛋餃往她碗里夾。
那個年,過得冷清,但許霜降一直記得爸爸做的菜。
所以,許霜降對會廚藝的男生抱有一種特殊的好感,她總認為,如果一個男生會做飯能下廚,不管他長相如何個性如何,心必定是軟的,或者終將是軟的。
在灶台水池邊忙碌的陳池,當然沒有她爸爸那樣做事行雲流水般周到細致,但就是那種略顯粗糙和生澀的迅捷,尤其讓許霜降心生好感。
說起來,她和陳池年齡差不多,陳池都自學成才會包餃子了,她還停留在白水煮雞蛋的程度。
許霜降羨慕地瞧幾眼背對著她的陳池,見自己實在插不上手,移步至窗前,將窗簾撩開一絲縫,往外望去。
外面的小巷已經全黑,除了對面樓房錯落的燈光外,就只能看到窗玻璃上被屋內的燈光映射著她自己的輪廓,其他都不太能看清。這使得她覺得,她被包裹在這個房間中了。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夜,讓許霜降心里不免有些異樣。
陳池擦干手,從冰箱里拿出一盒酸女乃,又順手拿了一罐啤酒。
「霜降,給。」
許霜降扭頭,注意到酸女乃上已經插了吸管,只好接過,無奈地說道︰「陳池,不要再給我吃的了,我太飽了。」
陳池發笑,手按在拉環上,噗地一下拉開。
許霜降下意識盯向他手中的啤酒罐,目光稍頓,低頭吸了一口酸女乃。
陳池舉著啤酒罐湊到嘴邊,淺喝了一口,正要找些話題聊天,卻見許霜降眼瞼微垂,默默地抿著吸管,心中一轉念,瞟了一眼啤酒罐,低笑一聲︰「有點苦。」說著,轉頭走回去,很自然地開了冰箱門,把啤酒罐塞了進去。
許霜降不解地望著陳池,開罐竟然不喝。不過她潛意識中的確放松了一些,時間不早了,身邊站著一個咕嘟嘟喝酒的男生,啤酒度數不高,但怎麼著也是酒,換哪個姑娘敢缺心眼?
「霜降,連秀秀還要一會兒才回來。」陳池交代道,希望許霜降能安心些,「你要是覺得無聊,我陪你到下面走走,或者我打開我的電腦,有一些音樂和風景照片可以听听看看。」
許霜降守禮,她一般不會去看人家電腦,于是她選了出去散步。
樓下的小巷只有路燈,行人很少,夜里很是幽靜。他們走出巷口,一塊四方形的空地間隔著外面的主路和巷子中的樓房。空地三面圍著齊人高的珊瑚樹籬,兩邊貼著樹籬架了兩個籃球框。
霜降站在空地中央,仰著頭往上看︰「今天有月亮。」
她就事論事的陳述盡管語調平淡,听在陳池耳里,依然透出一絲欣喜的童趣。陳池也仰頭向上看,笑嘆道︰「我好久沒注意到月亮和星星了。」
「不會吧,」許霜降疑惑道,「雖然有路燈,但是月亮還是能看得清的,而且,你這里的路燈不密集,光線也柔和,不是足球場晚上訓練用的強光燈,現在不是還有幾顆星星能看到嗎?」。
「」如果條件允許,陳池很想擰著許霜降的臉頰再旋兩圈。水到渠成該抒發贊嘆夜空的美麗和浪漫的時候,她可以嚴謹地對比論證地面光線強度和星空可見度的關系。
最終,陳池只能笑嘻嘻地自我調侃︰「我是說,我走路通常朝前看,或者向下看,一般無緣無故不會抬頭看天。」
許霜降點點頭,很能理解,她走夜路也是速度快快地,有事沒事抬頭看天干什麼?
「霜降,你那邊的露天足球場晚上經常有人來訓練嗎?」。陳池聊道,不和許霜降談論星星月亮了。
「還行,周末多些。」許霜降驚訝地反問,「你怎麼知道我公寓前有露天足球場?」
「我在你窗前看到過。」
許霜降瞥了一眼陳池,暗地敬佩他觀察力強。
她公寓區前方有一條小河,河對岸是一大片青青草坪。許霜降剛入住那會兒,只覺得草坪打理得賞心悅目,直到有一個晚上,那里燈火通明,秋意深重的寒涼夜里,一群人穿著球衣短褲吆喝著踢球。人家設計得很周全,球場四周高高地布網圈著,防止球踢飛出去。
許霜降的公寓樓離露天球場其實有一段距離,白天盡管視野空曠,沒有遮擋,粗心一點的人看過去,一般也不會即刻注意到那是個球場。陳池兩次到她公寓,在她房內逗留的時間不多,居然看得那樣仔細。
照他那份觀察力,可不把她的房間角角落落都看全了?許霜降低著頭,使勁回想著陳池逗留在她房間那兩次,尤其他突然上門那次,她可有不小心把女孩子家的物品擺在明處。
暗夜里,她有些羞窘有些不確定,那陣子天氣不好,她懶在屋里,疏于清潔,地板上有她梳頭掉下的長發是肯定的。
她自然而然地回想著陳池的房間,簡單干淨,比她以前有幸見識過的男生集體宿舍不知清爽多少倍。
陳池伴著她,兩人沿著珊瑚樹籬邊的小石徑拐到主路上,往前還要經過兩條支巷才能到商業街,不過這時候,除了酒吧超市飯館之外,其他店鋪大多打烊了。
許霜降只走了一段就興致缺缺,她剛想說回去,心念一動,打著商量道︰「陳池,我覺得我可以去住青年旅館。」
夜色中,陳池偏頭望她,真是氣她頑固不知教化,剛被偷了一遭還想到處亂竄。
「別想,離這有段距離,過去不方便。」陳池索性問道,「還想不想往前走?累了就回去吧。」
許霜降出來散步沒背上她的包,當下只有作罷,跟著陳池折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