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池揉好面,搓著手上的干結面塊,打開水龍頭洗手,他怕聲音太大,將水流調得細細地,扭頭望向床上。許霜降縮在被中,一頭烏黑的長發散在枕上,聞听水聲,下意識側過頭來望向他。
眉若青黛,唇染微紅,眸色黑白分明。
陳池微微一笑,調轉頭迅速洗完手,快步走到門口開關處,將屋里的燈關了,只留下玄關的一盞頂燈,柔和的光線只鋪灑了近處,內室瞬間昏暗下來。
「繼續睡。」他說道,「醒面要一段時間。」
「什麼是醒面?」許霜降忍不住問道。
陳池低低地笑了幾聲︰「面團揉好後放一放,就是醒面,這樣據說能使面皮更有彈性。」
「哦。」許霜降眨眨眼楮,目光隨著陳池的身影移動,他走回灶台邊,似乎低頭查看什麼。
「開燈吧,我不睡<了。」許霜降伸出胳膊準備撐起身。
「睡吧,現在沒什麼事情做,肉餡還在解凍。」陳池走到窗戶邊,拉開了一條縫,輕聲笑道,「你看,外面這麼黑,不準起來。」
許霜降正半支起上身,聞言一滯,陳池說話間回望著她這個方向,她不敢頂著他的目光大喇喇起身。她往窗外瞄了一眼,黑漆漆地什麼也看不清。
「你怎麼一大早就做水餃呢?」許霜降半是疑惑半是哀怨。
「我想把霜霜留下來。」
陳池立在窗邊,只是一抹模糊的剪影,許霜降看不清他的五官,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聲音低醇、清正,就這樣傳到了許霜降耳中。
許霜降半天沒吭聲。
「霜霜,留下來吧,我們的假期才開始,今天在下雨呢。」陳池說到最後,聲音中帶上了笑意,「天也留人。」
「這就是你的明日事明日說?天還沒亮就說?」許霜降咕噥道。
陳池笑起來︰「不說了,你再睡,等你吃完我的餃子,你會改變主意的,或者我讓你吃到改變主意為止。」
許霜降被逗笑,她栽回枕頭上,嘆了一聲︰「再留一天,明天真要走了。」
「明天再說。」陳池的聲音里滿是愉悅,「現在睡覺。」
許霜降張張嘴,笑著抿上。明日事明日說,今天她就再熬一個晚上,索性熬到極限吧。
「你不睡嗎?」。她見陳池坐到了藤椅上。
「唔,我坐一下背些東西,順便等面團醒好。」
「背什麼?」許霜降好奇地問道。
「一些公式。」陳池輕笑道,「不準說話了,睡吧。」
許霜降不再出聲,闔上了眼楮。
陳池扭頭望向她,見她安安靜靜地睡著,他微微露出了笑意。他轉回頭,對著剛剛拉開的那條窗簾縫,半眯著眼養神。
屋中靜下來後,果然能听到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和著陳池的藤椅極小心輕微的一兩聲窸窸窣窣,意外地融成了一支清晨的安眠曲,讓許霜降趴在枕頭上懶懶地傾听著。
二十來分鐘後,陳池起身,輕手輕腳走到灶台邊,就著玄關處頂燈的光亮,用手指觸了觸面團,彎腰查看。
許霜降的臉貼著被面,微微團起側臥著,默默地盯著陳池的背影。
他在灶台邊忙一陣,走到旁邊,輕輕地打開了冰箱,在里面翻找了一袋東西出來。他手搭著冰箱門,半低頭仔細地辨瞧了幾眼。冰箱內的光線映照下,陳池的側臉線條非常清楚。此時的他,被光線斧刻的眉骨鼻梁和唇瓣,無一不彰顯著端正自律的氣質,十分能讓人信得過。
冰箱門合上,他回到灶台邊,撕開包裝,將里面的東西倒出來。許霜降能听得出他控制著力道,以防發出嗤啦刺耳的聲音。不一會,許霜降又听到一下蛋殼輕磕碗沿的聲音。從許霜降的角度看過去,陳池仍在抖灑一些東西,然後他開始在一個碗中攪動。
許霜降琢磨著,陳池在調餡料。
她悄悄地彎起嘴角,不知道光線不足的情況下,他怎麼調出好味道?
陳池繼續忙碌著,他衣著簡單,滿滿的家居生活氣息,動作處處刻意放輕,沒有回頭望一眼她,但如此用心,為的是她。
許霜降望著他的背影,那種新奇而虛幻的感覺又襲上心頭,好像她月兌離了父母,搬到了一個小窩,開始了自己的生活。
她一直窺著陳池,目光迷離又柔和,直到陳池揪著一團面塊搓條,探手拿了一把刀,切了幾下後,她才收神。
「啪」地一聲,屋中大亮。陳池轉過頭去,見許霜降半倚在床頭,被子蓋住了肩膀,眼楮骨溜溜地掃視他。
「霜霜,我又吵醒你了?」陳池懊惱道,滿臉歉意。
許霜降瞅瞅他手中亮燦燦的刀,問道︰「你切什麼?」
「小面塊。」陳池撈起一個,托在手心展示給許霜降看,「把這一塊壓平了,就是一張水餃皮。」
「哦。」許霜降點點頭,「你小心點。」
陳池滿不在乎道︰「沒事。」過了一會兒,他反應過來,「霜霜,你是不是早就醒了?」
許霜降沖著他笑得不好意思︰「實在睡不著了。」
陳池忍不住笑出來︰「看了多久了?早知道你精神這麼好,我該把你拖起來幫忙一起揉面團。」
「那我現在起來幫你,不過我對包餃子的流程完全沒概念,而且我包的餃子下水可能會散掉。」許霜降說得極其老實。
「我沒指望你會包餃子,」陳池促狹道,「離餃子下鍋還早,允許你再賴會兒床。」
「起來了。」許霜降說道,盯著陳池,表情微赧。
陳池自覺地轉過身去,沒一分鐘就傳來鞋子走動的聲音,他不由回過頭去,立時詫異。
許霜降在床邊亭亭玉立,衣裳整齊。
陳池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兩遍。
許霜降迎視著他,她知道陳池看出來她和衣而睡了,當下局促地表態道︰「陳池,你附近有沒有洗衣房,我走的時候把你的床鋪洗了。」
「樓下有,」陳池轉身抓起面粉袋,沖著那堆切下的小面塊灑了一大蓬面粉,「吃好水餃,我領你去。」
許霜降瞅瞅陳池,吃不準陳池什麼意思,之前她答應了明天走,他卻待會兒就要帶她去洗衣房,不過不怪他的反應生硬,她這個客人首先做得戒心深重,主人覺得不高興,也是合情合理的。
許霜降默默地從背包里拿出她的旅行洗漱套裝,走去洗漱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