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霜降直急得趕緊伸出食指點在唇上,示意陳池噤聲。
「人多嗎?熱鬧嗎?還有沒有吃點別的?光吃餛飩不飽的呀。」電話那頭,她媽媽絮絮叨叨地追問道。
「人啊……蠻多的。」許霜降望著陳池說道。
陳池挑眉一笑,朝許霜降點點頭,手指指向他自己,又朝洗漱間指一指,眼神征詢,無言地問她,是否需要他避到洗漱間去。
「還有別的菜,都很好吃的。」許霜降邊說邊沖陳池搖頭,她打算自己過去。
「霜霜,你們同學全國各地都有的吧,聚在一起,口味配得攏嗎?」。
陳池一把攔住許霜降。
「媽,我們偶爾才聚餐,大家都不講究口味的,就是湊熱鬧。」許霜降回答著,目光疑惑地瞅向陳池。
陳池全程沒听懂許霜降的方言,不過他倒是听清了許霜降叫的這聲媽,他現在約模理解了許霜降方才見他出來驟然緊張的那副樣子。
「里面濕。」他忍著笑意唇語道。
許霜降沒領會,睜著眼楮撲閃,陳池又無聲地說了一遍,輕推著她走回床邊,撩開被角,讓她鑽進去。
許霜降連連搖頭,口中問道︰「媽,你剛剛說什麼?」
「霜霜,你在忙嗎?」。她媽媽問道。
「啊,不忙不忙,剛剛在鋪床,沒听清。」許霜降趕緊說道。
陳池在她肩頭微微用力一按,她順勢就坐下了,仰頭望向陳池。
「別凍到。」陳池嘴唇微蠕,拍了拍她的肩膀,撿起許霜降扔在被面上的浴巾,瞅了一眼她的頭發,走到洗漱間把浴巾掛好。
「媽媽沒說什麼,就是說你們這些孩子都不容易,人家過大節,你們只好自己湊幾個人做頓飯,這就算過節了。」她媽媽長吁短嘆道。
「媽,過節不就是吃飯嗎。」許霜降嘟著嘴,笑盈盈地拖著腔。
陳池從洗漱間走出來,朝她望一眼,徑直走到窗戶邊的藤椅上坐下,拿起許霜降晚飯後看的那本小說,靜悄悄地翻閱。
許霜降收回視線,繼續听她媽媽說話︰「說的也是,媽媽就是可憐你們天天吃胡蘿卜和土豆。」
「媽,還有牛排咧。」許霜降笑道。
「牛排吃多了也不行的,我們還是要蔬菜里搭點小炒肉,隔幾天再炖個骨頭湯或者魚湯,這樣才養胃,光吃淨肉不舒服的。」
許霜降听得發笑︰「媽媽,你開始看養生節目了?」
「你不在,我和你爸晚上就看看電視,吃晚飯的時候正好有一檔養生節目,洗好碗正好看新聞。哎呦,霜霜,天氣預報上說阿姆斯特丹的溫度都零下了,你那邊還好吧,冷不冷,衣服夠嗎?」。
許霜降真是無奈,她媽媽自打她出國後,就開始盯上了國際城市天氣預報,每次打電話,她媽媽總要提一提天氣。
「媽,才零下一點點,在家里還不是每年都要有零下的日子?我挺習慣的。再說,房間里都有暖氣的,只會嫌熱。」許霜降安慰道。
「一冷一熱更不好,霜霜,你穿月兌衣服要注意。」
「知道了。」許霜降拉長了聲音答道,就跟以前嫌媽媽嗦一個樣。
電話那端,她媽媽嘆了一聲︰「小時候管你吃飯穿衣,想著什麼時候你大了,我不用管了,就可以輕松了。結果現在我管不著了,反而更不放心。」
「媽,你去管爸爸吧。」許霜降歪著頭笑。
「沒大沒小。」她媽媽佯怒道,「你爸爸我已經懶得管了,這輩子就是跟了你爸爸這個死腦筋的,媽媽吃了多少苦。」
許霜降一听,就知道她媽媽又得向她嘮叨幾句爸爸的閑話。
「爸爸不是挺好的嗎?」。許霜降給她爸爸幫腔。
「好有什麼用?霜霜,你爸爸前幾天把媽媽快嚇死了。」
「怎麼啦?」許霜降腰板一正。
「他回家來,好好的一件外套月兌下來,不聲不響浸在臉盆里搓。我就奇怪了,才穿沒幾天的外套怎麼就要洗了,還不用洗衣機,也不跟我說,自己勤快地洗,我就走過去瞧,都是血水啊。」
許霜降一急,站起來打斷道︰「爸爸怎麼啦?」
陳池側頭朝她瞅來。
「你爸爸呀,做好人好事,路上遇到一起車禍,一輛電動車被面包車撞了,面包車逃了,騎電動車的人頭破血流,倒在路邊,掙扎著要站起來,看的人很多,就沒有一個敢扶的,你爸就上去了,把自己胸前一塊全沾了血。」
許霜降重重吐了一口氣,埋怨道︰「媽,你說家里事就不要用講故事的腔調,先把結果說出來,再說過程,好不好?嚇死我了。」
「你看看,你把霜霜也嚇著了。」她媽媽似乎轉過頭去,也埋怨了一句。即使聲音有些遠,但是明顯听得出來,這句話的音調和先前對許霜降軟言軟語噓寒問暖的調子完全不同,要凶蠻得多。
「爸爸也起來了?」許霜降問道。
「剛起來,不聲不響坐在我旁邊,我沒給他關臥室門,大概听到我說話就醒了。」許媽媽給女兒說兩句,轉頭催丈夫︰「你去多穿兩件衣服,待會兒讓你跟霜霜說話,急什麼?」
許霜降就知道,她爸爸一定和媽媽在客廳里隔著茶幾坐,一人佔了一個沙發,電話就擱在茶幾上,她媽媽握著听筒,她爸爸神情溫和地等著。
她媽媽歷來擅長用兩種語氣和許霜降父女倆說話,對許霜降類似于「阿囡呀,飯飯飽了嗎?」。那種暖暖的口吻,對她爸爸則是「快點盛飯去呀。」那種比較強橫的調調。而且,她媽媽還能自如轉換,和父女倆同時說話,前後截然不同的語氣能無縫對接。
所以,許霜降一般和媽媽撒嬌,但言語中多少會向著爸爸。在媽媽火氣大的時候,父女倆統一戰線,一個裝傻,一個賣乖。
「媽,你讓爸爸再去睡會兒。」她說道。
「你爸看我和你通電話,哪肯去睡?」許媽媽笑道,「讓他說兩句。」
「媽,那你用免提。」許霜降提醒道。
「瞧我這腦子,你爸也真是,來了就在旁邊一坐,也不要求听听,你看你爸這人。」
「我听你說,就曉得霜霜在說什麼,知女莫若父。」她爸爸的聲音前半句有些遠,後半句驟然響了,那是免提鍵開啟了。
她媽媽笑著哼了一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