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霜降出言反對前,陳池搶先說道,「你光吃一片面包不夠,隨便再咬幾口,吃不完我吃。」
許霜降已經知道,陳池其實對花生醬不怎麼有愛,她當然只能接過來。而且,她肯定不能給陳池吃她吃剩下的,那情景絕對甜膩得想象不下去。
在她家里,她爸媽都不會吃對方吃剩下的東西,因為他們家每個人都要將自己碗里的飯菜全部吃完。
如果有一天,她爸爸沒能把一塊炸豬排吃完,她媽媽會說︰「許滿庭,你今天怎麼了?胃口這麼不好,還有沒有其他不舒服?別悶在心里不說,趕緊去醫院查查。」她媽媽不會把那半塊炸豬排吃了,而是拌著剩飯送給小區鄰居家養的那只不肯吃狗糧的草花狗。
當然,如果是媽媽沒能把飯吃完,她爸爸也會說︰「春花,怎麼吃不下?」她爸爸還會把下一頓做飯的任務包了,但<是也不會把媽媽的剩飯吃掉,他會放在塑料袋里,照樣送給那只一見人就會搖頭擺尾的草花狗。
不過,據說許霜降小時候,有段日子特別不乖,喜歡吃跑堂飯,就是一邊玩一邊吃,一頓飯能吃大半個小時,所以她爸爸媽媽三天兩頭都要吃她剩下的半碗冷飯,然後又去添熱飯給她。
除了這段許霜降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孩淘日子,許霜降真沒有吃剩東西給別人的經歷。陳池自告奮勇願意幫許霜降吃完,許霜降受寵若驚誠惶誠恐,卻絕對是做不出的。她既然接了第二片花生醬面包片,就勢必要自個吃完。
陳池見許霜降吃得乖順,他彎唇一笑。許霜降斂眸默默地吃,她猜想,自打她在這里度假,總能吃光陳池給她添的飯,陳池大概就對她的飯量有了重新的評估。
事實上,她也對自己的飯量有了重新的評估,只要在陳池這里吃飯,好像她的胃容量真能更進一步。
但是,她今天有迫在眉睫的憂慮,對胃大胃小這種事情一概忽視。
陳池耐心地等她吃完,並且不許她收拾餐盤。「你坐著休息。」他利落地起身,將牛女乃杯和碗盤一股腦兒收到水槽里沖洗。
許霜降自動去給玫瑰花換水,她拿著白瓷瓶在洗漱間接水,出來後忽然注意到床上的被子鋪得特別平整,四角垂下,罩住了整張床。許霜降的臉倏地燒熱,想來陳池已經大致拾掇過被褥。
「霜霜。」陳池擺好碗盤,旋轉身,見許霜降站在床邊,正要把床單取下,不禁微愣,而後很快過來幫忙。
兩人各自揪著床單一角,隔著床對視,滿室春光寂寂。
陳池綻開了一個安撫的笑容。
他五官淨澈,和他往日里飛揚明快的笑容不同,那絲笑意靜靜的,暖暖的,眸光里溢著柔情。
許霜降的目光飄忽開去,陳池背後,窗簾全部拉開,窗戶外面陽光明媚,對樓的窗下花欄里,紅紅黃黃的小花開滿一欄。天然質樸的紅磚外牆透出一股安靜的踏實感,襯著床前清凝而笑的陳池。
許霜降會一直記得這個早晨,這個畫面。
這個早晨里的很多事都令她很難忘懷,縱時光荏苒,她想起這一天,會一並記起很多細節,比如她趁進洗漱間換外套時,將床單偷偷拿進去搓洗,出來被陳池看到,撞了個大紅臉。比如她和陳池站在洗衣房里,听著洗衣機轉筒的聲音,她低頭望著足尖時的窘意。
現實總比浪漫更瑣碎。
從洗衣房出來,許霜降堅決拒絕了陳池讓她休息的提議。「我想出去透透氣,順便上網。」
陳池自然什麼都會依從許霜降,他帶她去了學校機房,一邊打開電腦登錄,一邊把密碼念出來給她听,還不忘告訴她待機屏保的密碼。他給許霜降準備妥後,自己則陪坐在旁邊翻書。
許霜降瞅瞅陳池,先查閱自己的郵箱,過會兒再瞥瞥陳池,見他看得專注,她打開搜索軟件,輸入關鍵字︰「生理安全期。」
過了一段時間,陳池抬頭,見許霜降表情認真,他拿起水杯,旋開蓋,喚道︰「霜霜,喝水。」
許霜降早在陳池放下書的時候就已察覺,迅速關閉了一些網頁界面。她的心比較慌,根本沒有介意這是陳池自個的水杯,順從地接過就喝。
第一口下去,許霜降望向陳池,他準備的居然是蜂蜜水。
「你平時喜歡喝這個?」她有些詫異。
「不是,給你準備的。」陳池笑道,目光注意到門口進來一人,點了點頭。
許霜降下意識瞥向門口。
「我同學。」陳池輕聲道,見同學沖他這個方向促狹地瞄了好幾眼,他失笑,「霜霜,我過去聊聊。」
許霜降瞅著陳池的背影,抓緊時間繼續瀏覽搜索結果。
這是一個非常現實的、亟待解決的問題,許霜降不知昨夜會不會留下後遺癥。她對生理衛生知識有了解,大部分也算粗略地懂了,但卻不是很懂,只能說,她知道針對一個具體的疑問,該往哪些方向去查,僅此而已。
她仿佛走到了一個問不著別人的節點,需要自己忐忑著分析,孤獨著承受對各種不確定結果的猜疑彷徨。
陳池走到瞿劍邊,瞿劍開玩笑道︰「陳池,難怪周末約不到你,原來你有美眉了。」
「我女朋友想上網,我帶她過來。」陳池倒是大方承認。
兩人說了一會兒,陳池往許霜降那處望,見她半低著頭,盯著他的電腦屏幕,心忖她前一陣老在煩惱論文的數據,恐怕正在查資料。
「你女朋友有些眼熟,我們學校的?」瞿劍問道。
「不是,」陳池笑道,「記得去年我們一塊去布魯塞爾玩嗎?你們踫過面。」
瞿劍想了想,盯著陳池張口結舌︰「好像是有這麼回事,你……你這樣也行?」
陳池好笑,拍拍瞿劍的肩膀給他壓壓驚。
「請客,請客,你必須請客。」瞿劍嚷道,「那回還是我召集的。」
確實,瞿劍說想去走走,連問了三四個人,陳池因為早就去過一回,一開始並不感興趣。瞿劍問下來,只有他一個同鄉姑娘和連秀秀興高采烈願意加入同游,瞿劍覺得他一個人照看兩妹子有難度,不死心地慫恿陳池一起去。陳池正好有空,最後無可無不可地就隨行了。
結果成就了他和許霜降。
「想做媒婆?」陳池挑眉笑道,爽氣地答應,「成,什麼時候約個時間,我上門給你做廚子,保管讓你滿意。」
放在以前,陳池會請同學到家聚餐,不過現在他下意識就不會了,這個窩太逼仄,以後只留給他的青灰軟殼蟹來造訪,即使她回去了,他也得把她的氣息留著,所以不再適宜歡迎別人進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