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的氣氛沉凝,沒人說話。宣春花吸吸鼻子,起身走進臥室。不一會兒,手里拿了一個紅包出來。
「小陳,拿著,這是我和霜霜爸爸的一點心意。」
陳池驚得連忙起身︰「阿姨,我不要。」
「要的,拿著。」宣春花一豎眉,往陳池手里塞。
「小陳,拿著。」許滿庭緩了表情,鼓勵道。
許霜降有些傻,剛剛大家講得還挺沉重的,猶如她馬上要千里遠嫁,一輩子也難回來一趟似地,這會子交接雙方卻在推紅包,洋溢著令人忍俊不住的市井人情味。
許霜降伸手一撈,仰著頭對站在她面前的兩人咧開嘴角說道︰「我拿著。」
她還沒來得及掂出紅包的份量,就被宣春花奪過去︰「這不是給你的,是我和你爸給小陳的。」
「阿姨,我讓霜霜拿著。」陳池推辭不了,把丈母娘硬塞給他的紅包轉手遞給許霜降。
許霜降下意識伸手接,不想她媽媽「啪」地抬手拍向她的指背。
「媽,是陳池要給我。」許霜降嘟囔著分辯道。
「我的就是霜霜的。」陳池立即接道。
宣春花的目光在陳池明澈的臉上一打轉,又掃向腆笑著的許霜降,虎起臉輕斥自己閨女︰「以後你們倆怎麼安排小日子,我不管,現在這是我們給小陳的,霜霜你不能拿。」她抹開慈祥的笑,語氣瞬間軟和,「小陳,我們家就只有霜霜一個女兒,現在等于又多了一個孩子,你拿著。」
陳池拿著紅包,半張著嘴,心髒不爭氣地亂跳,這場合他該說點什麼吧。
「改口費。」許霜降的聲音細細地響起。
陳池真想捂住她的嘴,宣春花火速橫了閨女一眼,再抬眸就見陳池誠懇地叫了一聲︰「爸,媽。」
許霜降激靈靈打了個顫,仰頭望向陳池,再朝父母臉上瞅瞅,心里很緊張。
許滿庭笑著「唔」一聲,泰山老丈人坐得穩如泰山,強自壓抑著說不清的悵然和激動。
他的心肝寶貝閨女就這樣松**托給這個橫空出世的小伙了,以後他第一時間護不著了,得先顧忌著這小伙。
宣春花咀嚼著陳池的這聲稱呼,略微有些不習慣,不過她臉上迅速堆滿笑容︰「哎,」這語氣詞應得扎實,宣春花的神情如春風般和煦,「小陳,快坐,快坐。霜霜,給小陳洗串葡萄。」
許家父母對陳池的態度一日三千里地推進。
老丈人自來和善,現在更和善,晚上一家人圍桌吃飯,他會邀陳池喝盅白酒,許霜降和她媽媽吃完了,許滿庭還拉著陳池在飯桌上邊喝邊聊。
許霜降第二天就讓陳池買了一箱啤酒,翁婿倆晚飯時一人一罐,喝不完也不要緊,留著看電視侃新聞時再喝,這樣,吃飯的速度能加快不少,也省得她媽媽在背後一個勁埋怨她爸爸喝白酒要帶壞陳池。
許滿庭不怎麼反駁妻子的嘮叨,自顧自呵呵笑中,對陳池慢慢生發了一種半子伴子的感覺。
這家里頭,二十多年只有老婆閨女繞在身邊,如今猛然添了一個小伙子,有人陪喝酒了,有人陪著海侃全球時政大事了。關鍵是,他和陳池高談闊論多久,老婆面上都不管,還來添個菜、續杯茶、上個果盤。許滿庭原本舍不得養了二十多年的閨女被別人要去,這幾天慢慢開朗了,想穿點,也可以認為閨女把別個家的孩子拐了半個來。
變化最大莫過于丈母娘。
宣春花的態度前後對比非常鮮明,在考評陳池的階段,她把陳池當外人,毫不留情地讓他住外頭,現在陳池考評通過,拿了她的紅包,叫了她一聲媽,她就大手一揮,把陳池撥拉到她的自家人圈中。
例證有二。
一天吃過晚飯,陳池給老丈人講了半小時電腦教程,又給老丈人安裝了一個下棋軟件,許滿庭頭一回在電腦上和人對弈,興致高昂得揪著陳池討論落子。
許霜降不會下棋,看了幾眼後,實在受不了她爸爸下棋這麼慢,一兩分鐘都遲遲不動,那頭的人和她爸爸差不多,臭棋簍子不算,還都溫吞謹慎。
她搖搖頭,跑開去吃哈密瓜看電視。陳池卻不好丟下老丈人,仍坐在老丈人身邊,不時出個主意,在老丈人苦思冥想的時候就抽空瞧瞧吃得歡快的許霜降。
宣春花捧出了兩本老相冊,招呼道︰「小陳,來,和霜霜一起看看我們家的照片,別管霜霜爸爸,讓他一個人去想,他下棋能把人急死。」
陳池听丈母娘的,做到許霜降身邊,一頁頁翻開。前面幾張有岳父有岳母,還有一些不認識的人的合影,估計是許家的親戚。再翻過去是一張畢業照,陳池就細細地瞧,在密密麻麻的學生堆里找他媳婦。
「霜霜,這是你的畢業照嗎?」。
許霜降側過去瞄一眼︰「我初中的。」
「你在哪兒?」
許霜降一口哈密瓜含在嘴里,不情不願地說道︰「第一排。」
陳池的目光在第一排女生里掃來掃去,還是沒確定。「哪一個啊?」
許霜降微頓,提點道︰「左邊第四個。」陳池按著人頭數過去,盯了一秒後嘴角越勾越大︰「這是你?」
第一排里就數這位妹子圓潤。
許霜降壓根不睬陳池,自顧自吃哈密瓜。
陳池心念一動,往前翻回去,盯著一張公園桃樹前的合影照,再次好好分辨,忍俊不住地問道︰「霜霜,這也是你?」
許霜降斜一眼,這是她和媽媽阿姨三人,她在正中間。「是我。」她的語氣听著很淡然,眼里卻露出了一絲幽怨和嗔怪。
陳池拼命憋住了笑,剛剛他看到這張照片時,完全沒把中間天真爛漫的胖妹妹和許霜降聯系起來,只以為是別家的小孩。這下細看,才看出眉眼底子和許霜降現在的模樣仿佛是同一個。
他暗忖,真要是有回到過去這種事,他提早跑來尋親,肯定就在大街上把他親老婆給錯過了,青灰軟殼蟹那會子太肥美,他哪能想到呢?
陳池繼續翻,看得津津有味。翻到許霜降兩三歲的照片,圓滾滾地坐在地上,罩著一件大花口水兜,大概鏡頭方向有人在逗引,她舉起雙臂,眉開眼笑,似乎要求抱抱,原先玩的小皮球都快滾遠了。
陳池心癢難耐,十分遺憾小時候他怎麼和許霜降隔了十萬八千里呢,不然他帶她玩,天天戳她肉鼓鼓的臉頰。
許霜降還在悶頭吃哈密瓜。陳池湊過去,飛快地揪揪她的臉,贊道︰「胖胖地,好看。」
隔一會兒,許霜降抿起嘴,怪道︰「好看你沒認出來?」
陳池只得使勁陪笑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