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來拿,我來拿。」許霜降堅持不讓婆婆提東西,「我拿得動。」
汪彩蓮就給許霜降打著傘遮陽。不過她比許霜降矮,許霜降又是兩手都拎著東西,兩人合傘就極不方便。
「媽,我不用傘,你自己撐吧。」
汪彩蓮哪舍得讓新媳婦在太陽底下暴曬,舉高了手臂,依然打著傘。許霜降沒法,正好瞧見賣竹草編制品的攤子,她挑了一個斗笠︰「蠻好玩的,我還沒有帶過呢。」
其實,她對那身簑衣更感興趣,如今這些東西在她家那邊已經絕跡。要不是簑衣體積太過龐大,或許她真要當場買一件,拿回家送給她爸爸,和那雙木鞋正好搭成一套別致古樸的雨天套裝,再讓她爸爸穿著,撿一個斜風細雨的天氣里去釣魚,說不定能給媽媽的漁具店打開銷路。
許霜降想得心潮澎湃,決定臨走時一定讓陳池領她來買,打包寄回家,再讓陳池陪爸爸去釣魚,給爸爸拗造型,做成海報貼在她家店里。
許霜降已經很自如地將陳池看做是她這個小棉襖附搭的湯婆子了。
陳池送走同學,在家里坐不定,準備去迎母親和許霜降。
陳松平道︰「路上人來人往,你媽還喜歡七停八停,你不知道她要拐到哪里去看一看,還是等在家吧。」
這確實是他媽媽的個性,陳池當即一笑,坐下陪著父親說話。他感慨著小伙伴們的變化,陳松平隨口講了幾句鄰里情況,清清嗓子,話題轉向許家,父子倆才起了個頭,門鈴就響了。
陳池連忙起身去開門,乍然發愣,愣過之後想笑,許霜降臉紅通通的,戴著一頂斗笠,一手提著菜籃子,一手是滿包的玉米,這形象就是在當地也挺少見的。現在只有個把中老年的大爺大媽,在雨天下田時才會用得上斗笠。
他將母親讓進屋,自己趕緊閃身出去,把許霜降手里的東西接過來。「重不重?」他壓低聲音問道。
許霜降瞟瞟他,兩個手掌攤開給他看,手指上勒出了非常醒目的紅痕。
陳池卸了她的斗笠,領她到洗漱間,給她打水洗臉,悄聲道︰「辛苦了。」
許霜降抿嘴一笑,這趟值了。
午飯過後,陳池和許霜降要幫著汪彩蓮洗碗。汪彩蓮一般不讓兒子在廚房里搗鼓,嫌他高個子杵在眼前,讓人絆手絆腳。「池兒,去陪你爸說說話,霜霜也去休息一下,這里不用你們來。」
許霜降不太好意思,拿塊干抹布守在汪彩蓮身邊,把她洗好的碗一一擦干。
陳池靠在廚房門邊,笑嘻嘻地陪母親拉家常,轉頭再和客廳中的父親聊幾句。
汪彩蓮拾掇好廚房,抬起手順勢敲了兩下自己的肩膀。許霜降看到,暗忖,莫不是婆婆給她撐傘那會子,使勁舉著胳膊舉累了,那也沒多久啊。
「霜霜,累了吧,去睡個午覺。」汪彩蓮迎著媳婦的目光,笑道,「下午起來吃玉米粑粑。」
「媽,我給你按摩一下吧。」許霜降月兌口而出。
汪彩蓮愣住︰「這……」
「媽,你坐這。」許霜降拉開一把餐椅,甜笑道,「我在家也會給我媽按摩,我媽說我手法不錯,你來試試?」
汪彩蓮坐下,百感交集,年輕時用不著按摩,年老時骨骼關節沒那麼靈活了,兒子卻不在身邊,只得老夫妻倆互換著捶兩下。上了年紀的同事鄰居們有買敲打槌的,有買按摩椅的,大多數人都到運動器材那塊自個牽拉牽拉,這些怎及兒女在身後親手按捏舒坦?
她媳婦給她捏著頸椎,揉著肩膀,拍打後背,力度適中,還關切地問她︰「媽,要輕一點還是重一點?」
她呀,算是享著福了。
陳池不出聲地瞧著許霜降給他媽媽按摩,他媽媽半眯著眼,許霜降則很認真,她們兩個不時說兩句,細細碎碎的聲音中盡是寧馨。
他勾起唇看了一會兒,坐到父親身邊聊天。
陳家父母有睡午覺的習慣,中午陽光正烈,陳池和許霜降也留在家里。
「坐好。」陳池關上房門,笑著命令道。
許霜降依言坐下,莫名其妙地望著他。
陳池伸手搭上許霜降的肩膀,輕輕揉捏。許霜降仰頭後望,半晌笑得古里古怪。陳池也笑,兩手扶著她的臉頰,把她的腦袋撥正︰「坐好,乖乖享受。」
許霜降沒享受到,因為她一直笑,最後越笑越怕癢,又不敢笑得很大聲,抿著嘴,捧著肚子,都快岔氣了。陳池無奈地停下,只見她喘了好幾聲道︰「這回不算,記得下回補上。」
陳池侃道︰「我還以為你會謙虛地說,這是我應該做的,不求回報。」
「這是我應該做的,不求回報。」許霜降從善如流道,扭了扭自己的手腕,一臉無辜純真的表情,「手有點酸哎。」
陳池抓起她的手,從手三里的穴位一直捏到虎口,再五個指尖一一捏遍,然後笑道︰「這也是我應該做的,不求回報。」
許霜降舒舒服服地呼一口氣︰「沒有回報,不用妄想。」
兩人打打鬧鬧一番,陳池手壓著嘴唇︰「噓,不要吵,趕快午睡。」
許霜降這個午覺睡得酣甜,陳池對她好得不得了,見她不太能睡得著,就哄道︰「閉起眼楮,一會兒就能睡著。天太熱,至少眯個半小時,下午才有精神。」
他壓低著嗓子給她哼歌,醇厚的聲音繞在許霜降額頭。
「吐詞不清。」許霜降咕噥道。早上這趟買菜,她的腿腳確實有些酸脹,听著听著陳池刻意含糊的催眠曲,躺在陳池臂彎里,嘴角含笑,慢慢睡著了。
她醒來,陳池已經不在身邊。許霜降出屋一瞧,陳家三口人都在剝玉米粒兒。
「霜霜,醒了?」汪彩蓮放下玉米,起身招呼道,「先喝點水潤潤口。」
「媽,我不要。」
「媽,霜霜想喝水會自己來。」陳池一笑,把自己手中剝了一半的玉米棒遞給許霜降,「要不要試試?稍微要用點力氣。」
許霜降自覺地參與進去,她瞧著桌上一大盆黃澄澄的玉米粒,問道︰「媽,這都是要做玉米粑粑的嗎?」。
陳池听著許霜降學他們的說法,把餅叫成了粑粑,不由輕笑。許霜降瞥他一眼,听到婆婆說道︰「都是的,我還怕不夠。松平,你看會不會太少了?」
「不少了,今天先做一點,霜霜如果愛吃,下回還可以再做。」陳松平道。
許霜降這個公公話少,不過廚藝真棒,中午就是他做飯,婆婆打下手。他向兒子打听過,媳婦能吃微辣的菜,辣子雞丁就只放了一點點辣椒。兒子又透露,許霜降愛吃桂花肉,細細一盤問,可不就和油酥肉差不多嘛,于是炸了一道酥肉。南瓜須就按了陳池的重口味來,陳松平在飯桌上給許霜降溫和地解釋道︰「霜霜,這個菜一般家里都要加干辣椒炒,下飯最好吃,你也試試。」
從清淡、微辣到重辣,四菜一湯,簡簡單單,囊括了陳池和許霜降的口味,偏愛許霜降多一些,還著手慢慢培養許霜降吃辣的能力。陳松平對兒子媳婦的慈愛心思,就藏在他的菜譜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