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許霜降自己無福享受地道的美味。
她和陳池出發來舅家時,汪彩蓮給汪忠德打電話︰「大哥,你一個人在家,還帶著孫兒,別費心想著怎麼招待池兒和霜霜,都是自家人,大小事都讓他們自己動手,就跟以前池兒上你家一樣。霜霜這孩子不嬌氣,怎麼住,怎麼吃,都隨和得很,還跟池兒說,她就想吃地道的家常菜。你讓她吃自己家的雞蛋、臘肉、蔬菜,她可高興了。」
這話許霜降確實對陳池說過,陳池為了突顯許霜降的乖巧,給他爸媽說了好幾遍。然後汪彩蓮為了不讓她的大哥操勞,也為了擺擺她新媳婦的乖巧,轉述給了汪忠德。
汪忠德人實在,給外甥小兩口接風的第一頓飯,全是原汁原味,一絲兒改良都沒有,這種辣比陳松平做的菜還要勁猛,直把許霜降辣得滿頭大汗。
陳池陪著舅舅咪著一小盅土——燒酒,舅甥倆經年難得踫面,擺起龍門陣。他抽隙瞄了兩眼許霜降,自行去櫥櫃里拿了一個空碗,夾了兩塊扣肉放進去,把瘦肉剔下後夾到許霜降飯上,也沒說什麼話,很自然地把剩下的肥肉吃了。
許霜降瞅著,陳池有她爸爸在飯桌上默默地吃魚頭魚尾的風範。她不出聲地接收了陳池給她的瘦肉。
陳池又夾了一條黃辣丁,挑出魚肉,給了汪睿。
汪睿的表現和許霜降一樣,給什麼就歡快地吃什麼。
飯畢,汪家養的雞也吃完了晚食,汪忠德去趕它們進窩,汪睿和大黃則過去站了一個方位,不讓雞亂走。許霜降看得有趣,但只遠遠地瞧著,因為汪睿告訴她,雞笨得很,看見生人站在窩邊,就不敢進窩。
陳池洗碗,許霜降想幫忙,陳池不準她沾水沾油膩︰「別動,抬起手再給我看看。」他蹙眉盯著她手臂上的青紫,「我一會兒去那赤腳醫生家里問問,看他家有沒有碘酒。」
「不用了。」許霜降阻攔道,她真不會說話,給的理由特嚇人,「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了,要感染早就感染了。」
陳池盯了她一眼,打定主意去村里走一遭。
汪忠德把雞攔進窩後,听聞陳池要去赤腳醫生家,說道︰「舅舅去就行了,正好我順路到村長家,問問柑橘供銷社的事情。池伢子,你待在家里。」
陳池哪能讓舅舅一個人忙進忙出,今天的祭祀和晚飯全是舅舅準備的。「舅舅,我和你一起去。」陳池還想著,萬一赤腳醫生家沒碘酒,他就趁著舅舅到村長家去的時候,到處轉轉,問問別家,村里的老人家都挺慈善,問上去必應的。
陳池走時,回頭望一眼許霜降,交代道︰「就在家和睿伢子一起,別到處亂走,我們很快回來。」
汪忠德倒是明白陳池的掛心,笑呵呵說道︰「沒事,這里都是村里人,還有大黃看著呢。」
許霜降拉著汪睿,旁邊站著大黃,一大一小加一條狗,站在屋前場地上,目送著舅甥倆走遠。
大黃性懶,不一會趴回水池下。汪睿則興奮地拿出好多疊得方方正正的薄紙塊,好似豆腐干一樣︰「嬸嬸,我們來翻片兒。」
許霜降等汪睿演示完,立即就知道,這和她小時候看見男生們玩的游戲差不多,比的就是技巧和臂力,啪地把一張薄紙塊打下去,震動得地上的另一張薄紙塊翻個面,就算贏了。
她甚是哭笑不得,她文靜淑雅了二十余年,現在要陪一個小毛孩玩這種游戲。
而且她還玩不過。
「睿伢子,嬸嬸手疼,你自己玩吧。」許霜降只要猛力甩手,手就隱隱泛疼,她只得要求退出。
汪睿不亦樂乎地翻給許霜降看。過一會兒,許霜降想去廁所,喊道︰「睿伢子,嬸嬸上去一會兒就下來。」
樓上三間房,一間是汪忠德兒子兒媳的房間,一間是客房,中間是起居室,最旁邊連著副樓上的房間,用作了洗澡間和廁所。
樓下同樣格局,汪忠德帶著汪睿住樓下一間屋,二樓起居室正下方則是堂屋,堂屋另一側的房間布置成了客廳,若有外客來,除了在後院中或者堂屋中擺兩條凳子坐著說話外,還可以到客廳里看看電視。
汪忠德把陳池和許霜降安排到了樓上的客房住。
許霜降關上了廁所門,又不放心地上了插銷,搖頭又是羨又是嘆。汪家大門一天到晚敞開著,先前他們所有人去後山上墳,汪家舅舅都不鎖門。陳池在外面時老是教育她,萬事要當心,來到這里後,竟然也不提醒他舅舅,好似不鎖門是理所應當的事。
現在,小不點的汪睿在樓下大門外打著響紙片兒,只需一條大黃狗看家護院,安靜祥和得讓她不習慣。
壓花玻璃外,遠望去,有種層巒疊嶂的感覺,連綿的青山頂映了一層微紅的霞光。如果是蒙蒙細雨天,山浸潤在水汽中透綠。或者是秋日的清晨,山腰間兜上幾抹山嵐薄霧。
人間仙境也莫過如此。
許霜降又是一陣艷羨,這是一間能看得見風景的廁所。
大黃汪汪叫了兩聲,音量很高,許霜降在廁所听見了,不過她初來乍到,對大黃的習性不是很清楚,狗吠也正常,大黃隨後不叫了,許霜降遂也沒有太在意。
下樓後,許霜降往堂屋外一瞧,汪睿仍在歡快地翻紙片,大黃在舌忝水喝,可笑的是,水盤已見底,它勤快地卷著舌頭,卻是徒勞。
許霜降笑了一下,轉到廚房去拿勺子,準備接點水倒給大黃。
她走在院子中,即听得廚房隔壁一間屋傳出一些翻騰的響動,那間屋的門原本是帶上的,現在卻敞開著。
許霜降頓時緊張起來,僵在原地,不知道該去看看好呢,還是趕緊拉上汪睿找個地方避一避。
她不需要猶豫,因為很快有一人從屋內出來。
那人光著膀子,穿著白色汗背心,下面一條藍色布褲,褲腿一高一低卷到了膝蓋處。腳上穿著一雙挺髒的運動鞋,鞋幫處露出了里面的黑色絲襪,貼著腳踝上方,很明顯有一處抽絲。
他左手拿了釘耙,右手握一把鐮刀,正要把那釘耙頓門口,腰也半傾,似乎要把鐮刀也一起放下,準備回身再進內取東西的模樣。
那人很年輕,應該和許霜降差不多歲數。他注意到院中的許霜降,也是一愣,身形頓住,疑惑地看過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