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池攬著許霜降,伸手擱在她頭頂,跟在汪忠德身後。他這一切都是徒勞無功,兩個人披著雨衣,和沒披差不了多少,風雨直打在他們身上,陳池的T恤原本還有幾分干燥,這下全部濕透。許霜降的濕衣服上裹了一層塑料,硬硌不說,更覺冰涼。
「不用,我已經濕了。」許霜降微微掙道。
「別動。」陳池咬牙切齒道,攬緊了她停住,等著汪忠德將梯子拿進門里。
雨挾著風 里啪啦地砸在雨衣上、地板上、樹葉上,除此之外,天地之間再無別的響聲,兩人緊緊依偎著。天台的壁燈照亮了他們所站的一方很小的區域,四周重重黑暗中,稍遠處似乎有一盞青燈。
陳池感到許霜降在發顫,他把頭歪過去貼向她的腦門,沾了滿臉濕冷,心中對她真是又惱又憐,命令道︰「進去馬上就洗熱水澡。」
許~霜降哼了一聲沒搭茬。現在陳池安全了,她就不緊張了,開始想到要嫌陳池情急之中對她大聲吼。
「睿伢子,你怎麼起了?」天台門口處,汪忠德驚訝地喊道,大概汪睿半夜驚醒,小手小腳還是木的,身形不靈活,只听得汪忠德一迭聲地催道,「快讓開,讓開,爺爺要進去。」
「你們一個個都不讓人省心。」陳池嘆道,他的臉磨著許霜降的鬢發,用力頂了一下,恨聲道,「跟上,別磨蹭。」
他隨之放開了許霜降,幾步過去接了竹梯︰「舅舅,我來拿梯子,你把睿伢子領下去。」陳池側身高喊,「霜霜,你先過。」
他壓根兒沒想到,今夜淋雨最厲害的是這個本應該在屋里坐著休息的人,看著雨點肆意地打在衣衫單薄的許霜降身上,陳池快急壞了。
許霜降趕忙先擠進去,她見陳池滿臉水珠,敞開的雨衣下,那身T恤沙灘褲都能擰出水來,不由得伸手搭上竹梯,想幫忙一起抬進去。但兩人站得近,又在竹梯的兩側,似乎不大協調。
「快走,你那點力氣沒用。」陳池提高聲音道,他想訓她,想催她,但是瞧著她急切要幫忙又不知怎樣下手的樣子,無奈過後忽地綻顏笑開,「憨大,我在屋頂上走一回,腿還是軟的,你讓是不讓?」
許霜降瞟他一眼,放了手往前走。
汪忠德經過這一段心驚肉跳後,叨咕著汪睿︰「小娃兒不好好睡,醒來干啥?誰讓你跑上來的?」
汪睿一邊听著他爺爺的說話聲,一邊回頭望,叫道︰「嬸嬸。」
許霜降抬著手背擦臉,輕笑道︰「晚上好。」
汪忠德聞聲轉頭,見許霜降如同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後面陳池穿著雨衣拎著竹梯,再看看他自己,也是從頭淋到腳,唯有汪睿是干的,但他光著腳丫,打著小赤膊,汪忠德不由重重嘆了一聲︰「都去睡,都去睡,今天晚上再有什麼,都不管了。」
這後半夜,其實短得很。
陳池下樓放好竹梯,模去廚房,找了一塊老姜,用電磁爐火速熬了一鍋姜湯。汪忠德趕了汪睿上床,拿了盆到廚房,準備倒水隨便擦兩把。即使現在新樓房里已經設了洗澡間,他還是延續了多年的老習慣,平日里梳洗喜歡到廚房或者外頭場地上,只有給汪睿洗澡或者自己沖淋時,才會用上他臥室隔壁的洗澡間。
「池伢子,在弄什麼?這麼夜了,還不趕緊去洗洗睡。」
「舅舅,來,喝一碗。」
汪忠德往碗里一瞧︰「池伢子,你現在也會弄這些了?以前捉你喝,你逃得飛快。」
「以前不懂嘛。」陳池不好意思道,「有備無患,喝點去去寒。」
「我這身板還過得去,平時淋點雨,不喝這個也照樣沒事。」汪忠德口中說著,樂呵呵端起來,吹著氣喝下去。「池伢子,你自己也喝,給霜霜也拿上去喝點。」
「哎。」陳池略略矮身,透過廚房門往二樓看去,洗漱間的燈還亮著,他就陪舅舅再多說一會兒話。
「池伢子,鬧騰這一宿,明天你和霜霜睡晚點起來,睿伢子就放在樓下,他自己會玩,我要去後山坡瞧瞧,中午說不定要晚些回來。」汪忠德交代道。
陳池反應敏捷,立即問道︰「舅舅,今天晚上的雨這麼大,會不會把柑橘吹下來很多?」
「唉,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年年這個時候都有雨,吹落一些也正常,都習慣了。」汪忠德話雖如此,眉宇間卻帶上隱憂。
陳池也沒有辦法,瞅了瞅汪忠德,安慰道︰「舅舅,你這麼想,如果大豐產,柑橘價格上不去,累了半天也沒有盈利多少。現在損失一點,別家也這樣,到時候總量少,收購價可能還高一點,算總賬,不會差很多。」
汪忠德眉頭舒展,臉上浮起笑意︰「是這個理,舅舅也不急,我們靠天吃飯,老天給多少,就吃多少。」
汪忠德放下了空碗,把盆放地上,兌了溫水燙腳,他舒心地呼了口氣,笑道︰「池伢子,舅舅家的柑橘,你多少年沒吃到了,今年你眼看著,可惜時候不對,你還是吃不到。你爹媽那里,倒是能年年寄一箱過去,還能嘗個鮮。」
「我媽每年都會跟我說,舅舅又寄柑橘來了,太多吃不光,分給鄰居又有點舍不得,把我饞得什麼似地。」陳池侃道。他心里暗笑,今年他媽不用為柑橘分掉或者爛掉肉疼了,他讓他媽轉寄一點給岳丈家,舅舅在山上自種的柑橘,他丈母娘肯定稀罕。
舅甥倆嘮了一回嗑,熄了廚房的燈,鎖了後院的院門,陳池到堂屋里瞅著大門,記起來門外的大黃︰「舅舅,大黃在水池底下睡,不要緊嗎?」。
「不要緊,它一直睡外面。」汪忠德想了想,「讓它進來吧,雨大。」他打開大門,把它喚了進來。
大黃很乖覺,一呼就來了,進門就圍著著汪忠德和陳池的腿腳繞了兩圈,汪忠德把它斥開後,它聳著尾巴抖抖身體,把毛上沾到的雨滴全給抖落到地上。
「就不該放你進來,」汪忠德瞪著它,「早起別撓門。」
大黃啥也沒听懂,自顧自在門角落里趴下。
陳池笑著和舅舅道了晚安,端了一碗姜湯上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