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池給許霜降打著扇,半闔著眼朦朦朧朧地睡著。房間里靜了很久,他才睜開眼。
許霜降蜷縮在他胸前,裹著被子,顯得特別乖。從他躺下起,她基本上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不嫌被子熱,也不要求他猛力扇風,安安靜靜地貼著他。
陳池微微勾起唇角,替她理了理被子。被窩里有些熱,陳池覺得又好笑又愛憐。許霜降除了有滑下枕頭這個小怪毛病,其他地方都特別老實。這些天沒有空調,入睡時她經常不肯蓋被子,但一旦睡著了,陳池偷偷模模給她蓋多少,她都不懂踢。今天她受了驚嚇,自個鑽進被窩里,現在里頭被她捂得熱燙燙地,她還是只顧酣睡,不會去踢開。
陳池輕輕地把被角撩開少許,將她的頭發朝耳後攏。手掌模在她臉上,不由搖頭,她的臉也被燻得暖燙暖燙。
「晚安,胖妹妹。」陳池的鼻尖<觸了觸許霜降的額頭,小心地把自己的手從她脖子下抽出來,笑著呼了一口氣,轉了轉手腕,疏通一下被她壓迫的筋脈,探身到床帳外,自床頭櫃上取了手機,設了早起的鬧鈴。
他正要熄燈,卻停住了,垂眸細細凝視著許霜降,旋即低下頭側著臉,將自己的太陽穴貼向她的太陽穴。
陳池蹙起眉頭,又從被中模出許霜降的手,手心貼手心。
許霜降樣樣比他燙一點。
陳池坐了起來,盯著她微蜷著沉睡的樣子,只稍稍遲疑,就撩起床帳下地。他先前去鎮上買回來的一堆家常醫藥用品交給了舅舅,里頭有體溫計,汪忠德怕放在臥室中,被貪玩好動的汪睿翻出來,將之收撿到堂屋另一側的客廳櫥櫃里。
陳池快速地下樓,腳步放得很輕。汪忠德為了通風,晚上開著臥室門睡覺。他沒有驚動舅舅和汪睿,徑直穿到客廳,窸窸窣窣找出了體溫計。
「霜霜,霜霜。」他湊到許霜降耳邊輕喊,不見許霜降醒來,遂捏開了她的嘴巴,小心地將體溫計放入她舌下。
這一量,陳池一夜沒合眼。
許霜降第一次測到體溫三十八度五,陳池已經開始急了。他見許霜降不明原因發燒,即使他備了些沖劑和小藥片兒,卻不敢給她用,只是把被子給她掀開,但又怕她冷,從包里翻出了自己的兩件棉T恤,給她搭在身上,然後去洗漱間絞了溫熱的毛巾,給她擦臉擦手。
他跑了三趟洗漱間,把許霜降的脖頸、腳彎、手彎全都擦遍。如此折騰下來,許霜降迷迷糊糊地醒了。「唔?」她的眼楮半睜開,「怎麼了?」
「霜霜,你發燒了。」陳池憂心忡忡。
許霜降這時候只是覺得自己有睡意,身體軟綿,並沒有感到太大的不適,喉嚨不疼,鼻涕沒有,頭也不算昏,所以對陳池的話顯得很驚訝。
「霜霜,你還有哪些不舒服?」陳池急切問道,模到她的額頭,還是很燙,溫水擦拭的效果沒顯現出來。
「沒有,」體溫竄至三十八度五的許霜降表現得就跟平日里差不多,片刻後,完全清醒了,自己撐著手肘爬了起來,「我想喝水。」
「我去拿。」陳池翻身下床。
「我也去。」許霜降不放心陳池深更半夜一個人到後院廚房去,也不願意一個人留在房間里,她趿了拖鞋,跟著站起。
陳池趕忙回頭扶住她。「去睡好。」
胎里壯過的許霜降可能身體素質真的蠻不錯,居然穩穩當當站著,甩開陳池的手,微瞪著他︰「我要去。」
陳池見她還能很強勢,心里反倒輕松不少,就依了她,兩個人拉著手悄悄下樓。
許霜降畢竟有了驚嚇過後的心理陰影,緊緊地貼著陳池,半步不敢須離,穿過黑漆漆的院落。或許他們走動的聲音傳到了雞舍,那里響起了很細微的咕咕聲,頓時把許霜降嚇得睜大眼楮看了過去,這還不夠,她抱著陳池的胳膊不停瞄看兩邊院牆。
「叫你不要來。」陳池低聲薄責道,一只手被她攬緊了,只好用另一只手伸過去拍拍她的臉頰,「沒事,雞醒了。」
或許在外面走動的關系,許霜降的臉模上去倒沒有先前那樣燙,陳池將手移到她太陽穴,這下明顯覺得熱度仍在。他蹙著眉,很快到廚房拿了一個熱水瓶。
「我就在這里喝一口就好了。」
「上去喝。」陳池真拿許霜降沒辦法,燒到這程度,竟然還跟無事人一樣強壯,比黃昏他背著她時看著還要精神些。
這是在山里的最後一夜。許霜降在院落里微停腳步,她被夜風拂繞著,仰頭看夜空,只見月朗星稀,說不出地幽遠寧靜。
「池,」她感慨道,「如果我們有這麼大的院子,我要種一棵銀杏樹,在樹下擺一張木桌,夏天的時候,讓我媽媽早晨坐著在樹下剝毛豆,她不用發愁空豆莢沒地方堆。下午我爸爸可以喝茶擺棋局,晚上我們把菜都端出來,一家人在樹下吃飯。我再裝一個秋千架,吃飽了飯,可以坐上去休息。」
說著,她側頭看向青黑的院牆︰「我還要把圍牆刷成白色,等天黑了,把電影投影過去,我坐秋千架,我爸媽坐靠背藤椅,我們每天都看一部露天電影。」
陳池听得發笑︰「我在哪兒呢?」
許霜降瞅著陳池,撲閃兩下眼睫,抿起唇輕笑︰「你在外頭干活沒回來呢,飯給你留在鍋里。」
陳池固然對許霜降的身體狀況擔憂得很,聞听這話,也逗樂了︰「那我一個人吃飯?要不要蹲大門口去?」
「我陪蹲,給你拿著水果。」許霜降笑盈盈道,「我們做一個高高的青石門檻,夏天坐在上面看門外的風景,有人來了,一眼就能看見。等你吃完飯,我來洗碗,我們一起去看露天電影,我給講前面你漏掉的鏡頭,不過你要給我搖秋千架。」
陳池左手拎著熱水瓶,右手被許霜降抱著,遂側轉身低下頭去,在她鬢發間摩挲輕嘆︰「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