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霜 第298章 這些事都無需抗辯

作者 ︰ 土星喵嗚

汪彩蓮家曾經買過一台上海牌縫紉機,是陳松平正好搭廠里運輸隊的卡車到市里出差,央了卡車師傅幫他運回來的。當時買了好多台,自家一台,妹妹陳松安家一台,還有夫妻倆親近的同事聞訊也讓托帶,最後卡車師傅看得心動,自己加了一台。

回到廠里,好多人羨慕,老廠址窩在山溝溝,交通不便利,平時這些物件難得買到,這半車縫紉機看得多少妻子眼熱,回家就攛掇著丈夫,去跟卡車師傅套個交情,下回出車時帶台縫紉機回來。

汪彩蓮那一輩人年輕時服務業根本不發達,大多數人觀念傳統,信奉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縫縫補補全都靠自己穿針引線來,這下有了縫紉機,心就更大了,姑嫂兩個下班後,天天琢磨做件成衣出來。

許霜降不知道的是,陳池的媽媽,她的婆婆,除了能說會道,會給人做思想工作,會組織文藝活動,還心靈手巧,會踩老式縫紉機。汪彩蓮在做衣服上的技能雖然比不上許霜降佩服的黃潔,但黃潔是正兒八經拜縫紉師傅學過手藝,汪彩蓮卻是自學成才。

陳池內里堅韌,有困難就務實解決,這點承自父親陳松平的嚴苛教育,他的外在性情機敏風趣,其實肖母。耳濡目染,陳池在汪彩蓮的燻陶下,于言辭上能讓人听得舒心,就好比同一句話,由他說和由許霜降說,效果明顯不一樣。

若是安慰人的,許霜降只會直通通說︰「已經這樣了,想開點別傷心。」之類的話,再輔以滿臉沉重的表情和真心同情的眼神。陳池的話則更妥帖周到,他能從困境里細致敏銳地找出一些好的跡象,讓人頓生希望,寬心不少。若是逗趣人的,許霜降的話則需要听的人稍停一停,思量幾秒,才發覺是挺有意思的,陳池的話則讓人當場哈哈暢快地笑,氣氛能迅速炒熱。

動手能力就更不用提了,許霜降的廚藝是陳池帶出來的,而陳池是靠自己主動去學去嘗試才練出來的,高下可見一斑。

有一個不用特意教也能做飯的兒子,家里的媽媽一般總有兩把刷子。

汪彩蓮的智慧不容小覷。她尋思著,陳池貪玩好動,褲子的膝蓋處磨得快,再說男孩子說竄高就竄高了,到時候衣服不夠穿,他們在山溝溝里,哪能動不動就買新衣,裁縫這門手藝活,她必須得粗淺地會一點。沒師傅指點不要緊,汪彩蓮心思巧,將陳池的舊時童裝細細挑開針腳,分成一片片,再踩著縫紉機重新拼合,就這樣練出了使用縫紉機的技巧。而後她興致大起,衣服再挑開,把這件的衣袖和那件的門襟接起來,在不和諧中慢慢瞧出了一些裁剪的手法門道。

當陳池的一堆小衣服被她整得看不出本來面目後,汪彩蓮終于能自己做衣服了,同時,小姑陳松安也達到了相同的水平。

陳池委實經歷了一段黑暗歲月。

汪彩蓮說︰「松安,我們先給小孩子做件夾襖罩衣。萬一做得不好,布料廢得少。」

「好,嫂子,我也這麼想的。四丫跟個男娃一樣,天天回來一聲髒,我想選個顏色沉一點的,耐髒。」

姑嫂倆有志一同地選了靛青色,跟廠里機修工的工作服顏色差不了多少,只稍微跳月兌一點,正適合調皮的小孩。

時裝畫報是沒有的,所以姑嫂倆也沒地方去找衣服式樣的靈感,兩人就在家,把附近小孩的衣服款式大致評論一番。

「袖口瓖條闊邊,耐磨。」

「做小翻領吧,大了也沒用。」

「我看肩膀這一處可以分開裁,弄點式樣變化,小孩衣服太刻板不好看。」

就這麼著,陳池和顧四丫的新一季夾襖罩衣被定下來式樣。沒錯,汪彩蓮和陳松安姑嫂倆熱火朝天討論過後,覺得這式樣宜男宜女,再加上,她倆剛自學出來,沒底氣,兩人就通力合作,先比著顧四丫的舊衣,裁了一塊布,再比著陳池的身個,又裁了一塊布,然後各自回家用縫紉機縫起來。

衣服做出來,陳池穿上身。小孩子對新衣服總是歡喜的,而且這是媽媽親手做的,更是驕傲得不得了。他被汪彩蓮拉著,高高興興地到姑姑家去串門顯擺。

門開處,扎著倆羊角辮的溜鼻涕小表妹也是一身眼熟的新衣,歡叫道︰「池蟈蟈,你和我的衣服一樣哎。」

那是啥樣的感覺?反正陳池不想提。

他反應快,當時就不情願帶顧四丫出門玩。顧四丫反應慢,當時老想跟著陳池到小伙伴們面前現,小伙伴們要是不驚嘆幾句,她還要主動提醒,炫耀他們兄妹倆穿的是同款同色同料的衣服。隔了兩三年,顧四丫才終于成為明白人,再也不願意和陳池同款,願意和陳池一道,嚴正抗議各自的媽媽不顧性別批量生產。

但那已經為時有點晚。陳池和顧四丫的夾襖罩衣穿過春季,又穿完秋季,其後他倆還穿過同款的棉內襖、單層背心。套頭勾線毛衣在廠里女工間流行起來時,姑嫂倆開始打毛線,學來的針法花式都是一樣的,閑時一起嘮嗑干活,最終又編結出了很類似的兩件毛衣。

這對陳池和顧四丫的童年都是一種說不得的傷害。

舉凡生活瑣事,陳池都不太往心里去,落在媽媽手里衣不由人的那段日子雖然過得很無奈,過了就釋然了,忘得都差不多,他和顧四丫兄妹倆打嘴仗都想不起互嘲那一茬。不過,現在許霜降給他置衣那興致,他瞧著,久遠年代的抗辯無力感就從記憶深處浮起來,內心有些抖。

許霜降把衣服的事情著急匯報完,自己認為一個話題結束,她打量著陳池的眉眼,靜下來才覺得一個星期的想念充盈在心間。「慢慢吃。」她輕聲道。

陳池抿住了笑意,他媳婦又神轉折了。「嗯。」他見丈母娘和老丈人都不在近旁,舀起一勺雞湯,大膽地喂到許霜降嘴邊,「來,你也喝點。」

許霜降笑著搖頭讓開,陳池逗她,捏著匙柄沾上她唇瓣,不想宣春花將折扇找著了從臥室里轉出來,陳池忙收束了表情,快速地朝許霜降擠擠眼,一本正經地繼續吃飯。

許霜降瞪了他一眼,也端端正正做好,守著陳池,細細瞅著他有沒有瘦了。

飯吃得溫馨,飯後卻是好一通折騰。

「霜霜,再試一件就行了吧?」陳池求饒道,他已經試了四件了,其中有三件是同款同碼的,只是顏色區別而已。

「我就是要看上身後的效果。」許霜降凶著他,覺得自己太強硬,又覺得陳池重復穿月兌,確實不容易,她眉一彎,甜笑著哄勸道,「你試完嘛。」

陳池和許霜降一周才見一天,怎麼忍心抵擋這種溫柔攻勢。于是好耐心地繼續一件一件試穿。

許霜降十分講究效率,低頭忙著拆包裝,待陳池穿好後,才抬眸瞧兩眼,做手勢讓他繞個圈,歪頭品味一陣,再揮揮手,這手勢表示這件通過了,他可以月兌下換另一件。

陳池試到最後一件才罷工。

「怎麼不穿好?」許霜降瞟了一眼,手里收撿著試完的襯衫,她準備拿去清洗出來。

陳池閑閑地站在她面前,只將兩只胳膊套進袖子中,衣襟卻松散著,不穿了。

他壞笑道︰「效果如何?」

許霜降眼波一轉,騰地臉紅。

「過來。」陳池將她拉近,嗅著她的頭發,好半天不說話,卻在安安靜靜中很容易感覺到,她剛才冒出頭的強勢消失不見了,陳池拍拍她的後背,不由語帶笑意,「胖妹妹,你叫我做的事,我做好了,現在該我問你了,你這周過得好不好?」

「好。」許霜降抿嘴笑,想起她那些小苦惱總持續著,于是添補道,「老樣子。」

陳池一听她這樣說,就知道她所為何因。「找工作不要急,慢慢來,要看機緣的。」他攬著許霜降,緩聲寬慰道。

許霜降這段時間暗暗急在心里,此時有了傾訴對象,頭埋在陳池胸前,嘰嘰咕咕地委屈道︰「有一家公司,和我電話里談了一次,讓我等消息,但就沒有下文了。我都按真實情況說的,也沒提什麼過分要求,那人問我願不願出差做項目,我也說願意。都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後來我自己分析,會不會是那人覺得我結婚兩年了,因為那人特地問過我,結婚幾年了,有沒有孩子。」

「不要緊,這家不行還會有別家。」陳池模模她的頭發,一個勁地賠罪︰「都是我的錯,我的錯。」

隔一會,他悄聲在許霜降耳邊咬︰「要不,我們生孩子?」

許霜降一拳輕捶到陳池胸前,自個撐不住羞窘。那股找工作的著急就化開了,說給陳池听後,事情就算過去,心里一下就不糾結了,她抱著陳池的腰,感覺踏踏實實地,暗想,哼,我就結婚兩年了,怎麼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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