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霜降的生日過後,冬天來了。
她對英語課和生物課漸漸上手,但心里絲毫不敢松懈。教學質量要靠學生的成績來體現,現在還不到學期末,她時時都繃著一根弦。
這份工作其實很心累,有時候她講得嗓子發干冒煙,但總發現一兩個學生睜大著眼楮,面部表情平板,明顯沒有接收到。說實在話,許霜降無奈時,會理解不了,怎麼就講不進去呢?這些知識點就是這樣的,又不需要太多推理。
她暗暗焦急,那些個家長下課時來接孩子,都要和她搭話兩句,起頭必是︰「老師,我們家孩子最近表現得好不好?」她要是說好,家長們就喜顏逐色,希望她說得再具體點兒,她要是說哪里哪里還需要努力點,家長們就把自家孩子拉過來當面教導︰「听到了嗎,老師說你有不足,要下苦功。」
許霜降其實只想做好工作,一分耕耘得一分收獲,但是上了幾次課後,她自己似乎生出別樣緊迫的責任感來,學生遲遲不能熟練掌握她歸納的知識點,她會心不定,總琢磨著怎麼讓學生消化吸收。許霜降主動拜托了教研主管和幾個好說話的同事,讓她觀摩別的老師上課,學點經驗。
這樣一來,她原本的自由支配時間變少了,加上還要抽空練車,這段時間里,簡直比朝九晚五正兒八經上下班的人更忙碌。以前,她每晚給陳池打電話,嘰里咕嚕能說上半小時,現在遇上陳池和別人應酬吃飯,她又要上課,兩人匆匆忙忙說幾句就掛了,有時候互相發條信息。陳池周末回來,她也陪不了一整天。
從不會講課,要不時偷眼瞄自己講義,到一口氣流暢地講完一堂課,再到有意識地深入淺出闡述各個關鍵知識點,把控課堂節奏,許霜降慢慢積累了一些心得。她就像一個陀螺似的,繞著這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轉個不停,有時候疲了,稍稍懶一下,就會發現還有其他的地方需要自己長進,于是又像被陀螺的抽繩抽著,急急尋找攻關竅門。即便不上課在家里,也要上網到處瀏覽一些公開課。
目前來看,這份工作雖然總時長不算多,相當于一周里上兩天課,但平時大量的時間精力花進去了,經濟收益不好提,極一般。
教研主管對她說︰「小許,剛開始就是這樣的,等以後你上課可以信手拈來,那時候你就輕松了,而且現在花的時間,以後就是財富。」
許霜降笑笑,時間和財富之間的關系,她不是太計較。比起沒工作前的清閑,她寧願這樣。
奔波確實苦。
單說每周二四五去上課,這時段,正正好趕上下班的晚高峰,即便搭出租車也快不了多少,反正哪里都堵。
在一次差點上課遲到後,她曾對陳池說︰「我買輛自行車吧。」
陳池堅決不同意。晚高峰的車流人流那麼大,沒有專用的自行車道,許霜降騎著車混在其中,光想想他就懸心,而且天氣越來越冷,冬天的風像利刀子般吹在臉上,大晚上讓她騎車來回,他舍不得。「霜霜,你早一點出門。」又問,「霜霜,你最近學車學得怎麼樣了?」
許霜降氣弱︰「就這樣,教練有空就讓我去練。」
許霜降學開車,從夏天學到了冬天,她自己估模著,到明年開春,怎麼著也得學出來了。
這倒不是她對自己的進度有信心,而是她不得已的樂觀積極,想著這麼長時間學下來,總該有一天給她磨到過關結束吧。
她還是有進步的,雖然慢,但是依然沿著考試流程在一步步往前推。現在她終于可以沖刺最後一關,大路考。
她是她教練手中排得上號的考試困難戶。但其實她學習態度很好的,每練一次,只要回家還有精力,她都會在腦子里過一遍當天練車出現的各種失誤,然後記在一個小本本上,若是下回還犯,就劃一杠。
她還在網上搜了一通考試攻略,摘出好多經驗,打印出來粘在小本本背後,不過她不好意思拿給陳池看見,藏在自己的書桌抽屜深處,教練叫她練車前,她會拿出來溫習溫習。有些錯處,已經劃上了正字,被她用彩筆在下方劃上了波浪線,提醒自己注意務必不要重犯。
心急松離合導致熄火,如今已滿了兩個正字啦。
靠邊停車,車輛總是彎的,也堪堪要滿一個正字。
天分是一樣好東西,欠缺的人欲哭無淚。
陳池估模著以許霜降這種龜速又曲折的考駕照進度,她還要在駕校磨煉一段時間,故此平時都听她傾訴,他主動催問的次數不多,而且,她千辛萬苦考出後,他也不敢放她開車出去。
陳池正好每月繼續存著錢,慢慢攢多了再說,現階段由著許霜降慢慢學車,讓她平時出入就用公共交通。
許霜降被陳池否了自行車的提案,說實話,她自己也慫滿大街的人,于是逢到晚上上課,她在家匆匆忙忙吃完晚飯,提早出發,不過冬天黑得早,她出門就已似萬家燈火夜深沉的景象了。
下課後,許霜降會用大圍巾蒙住半張臉,搓著手等公交車。陳池總擔心她,但其實,有陳池傍著,她會嬌滴滴,陳池不在身邊,她很有想法的,不管刮風下雨,她獨自一人時晚上堅決不坐出租車或者其他社會車輛,只等公交車。那個大家伙,線路固定,還有旁人陪乘,最是讓人信任。上了車,就好多了。那時候乘客不多,公交車上一般都有空位。她找一個靠窗的座位,拍著臉哈著氣,看路燈晃進車窗里,想象過不多久就能鑽進自己溫暖的床鋪里,就覺得很滿足。
許滿庭或者宣春花掐著時間在小區門口迎候著。若是天氣不好,會一路迎到小區外面的公交車站。這待遇,許霜降猶如重溫高中時代。偶爾許霜降錯過一班車,回去稍稍晚個十來分鐘,她爸媽的電話就一個接一個。
只要陳池沒在家,宣春花從不會忘記給許霜降灌一個熱水袋,早早放在女兒的被窩里,等許霜降回家上床時,里頭可暖了,什麼寒冷疲憊都消散了。
許霜降在家里,仍被父母像未嫁女兒般寶貝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