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中沒什麼光線,陳池看不清許霜降的表情,只听到她恨聲道︰「你回來做什麼?你不是說不回來的嗎?你不是去外面吃飯,明天要跟別人去玩嗎?你知不知道,我差點拿菜刀了。」
陳池驀然笑出聲,他想拍拍她的背安撫,又恐手機的邊角會硌到她,甚是體貼地翻轉手腕,拿手背磨了磨。許霜降抱著他的腰,別扭地躲開,陳池壓著笑意道︰「我知道錯了,可是我提示過你,我問你想吃什麼,我買一份。」
「你說你自己吃。」許霜降惱道,心頭恨起,又給了陳池一拳。
「我哪敢吃掉老婆的一份?」陳池叫屈討饒道,「不打了,不打了。」
許霜降這才安靜下來,依在陳池面前不出聲。
「霜霜,」陳池低下頭貼著她的臉頰親昵地蹭了蹭,等了一會兒,仍不見許霜降放開他,勾起唇小聲問,下一波攻擊什麼時候到?」
許霜降噗地笑出來。
「你給個準信兒,我等得害怕。」陳池苦道。
許霜降輕哼一聲,仰起臉,語調恢復了溫柔,嗔怪道︰「什麼時候改主意要回來了?」
「我一直想要回來的,你一個人在家,我怎麼可能不回來?」
許霜降抿起嘴,心里熨帖了。
「霜霜,懲罰告一段落了?」陳池調侃著,下令道,「開燈,吃飯。」
「你還沒吃過飯?」許霜降急了。
「火車上有賣盒飯,但我想留著肚子回來和你吃,你不是只吃了一點面條嗎?」。陳池嘻嘻道,將大包小包的塑料袋放到餐桌上,「快來,看看我給你買什麼了?」
許霜降幾分鐘前既驚且嚇嗔怨著陳池,再幾分鐘前更是孤枕清裘倦入眠,這會子就像早起忙碌的小蜜蜂,在餐廳廚房間來回打轉,一會會又奔到洗漱間去叮囑︰「用溫水洗臉啊,別馬馬虎虎用冷水。」
她不放心,自己戳了手指到洗臉池探水溫,陳池待要將她抓住,她一溜煙又跑了︰「我去看看廚房熱的東西好了沒有。」
這一番忙碌直到陳池舒舒泰泰地坐在餐桌上準備開飯,許霜降才算停止了滿屋子亂竄,她坐在旁邊,殷殷地盯著他,溫軟乖巧又柔順。
陳池被香味勾得饑腸轆轆,但側目一瞥她,第一筷子半途轉彎,送到她嘴邊︰「來吃。」
許霜降搖頭,催道︰「你管你自己,都餓到這時候了,還不快吃,你路上就該隨便先墊一些,這樣容易傷……」
「噓,別說話。」陳池突然打斷道,許霜降一怔,下意識停住話頭,眼角目光下意識掃向四周,耳朵也尖起听聲音,陳池瞧著她這副又听話又機敏的樣子,就像一只小白兔歡快蹦到一半,突然被驚擾,貼地不敢動彈,乖得讓人十分想笑。
他的唇角翹起老高,當然他肯定不能承認他在自家老婆的嘮叨中作弄了她,陳池擠擠眼拍馬奉承道︰「霜霜,你就像一只大號的人參女圭女圭,我得先喂飽你。」
許霜降一瞪,眼波流轉,被人參女圭女圭說得不好意思,起身到了屋內,在荷邊睡裙外又套了一件大睡袍。
陳池低低笑著,待她坐定,仍舉了筷子夾了一塊魚片給她︰「你最愛吃的酸菜魚,剔了刺的,」他哄道,「多吃點,再刷一遍牙,沒什麼麻煩的。」
許霜降和陳池,自回國後,住在許家,細想起來,他們真沒空間擁有過兩人世界。
這個周末,雖然極短,兩人過得卻極開心。
許霜降再也不需要緊張得將門窗緊閉,她臨睡前給玻璃窗打開了一絲縫兒,讓春天里的夜風吹進來。
陳池陪她早起,家里沒什麼吃的,兩人樂顛顛地到外面去尋早餐。許霜降建議道︰「清明快到了,我們去吃青團。」
陳池依了她。
到了店門前,許霜降改主意了︰「青團晚上買回家吃,我們吃湯圓。」
陳池又依了她。
大湯圓又白又滑,飄在碗中。星期天的早上,外面行人還不多,陽光已清清淡淡地灑到馬路牙子上,淺土隙里冒出來的附地菜也沾了幾抹,綠葉軟女敕得惹人憐,柔弱的細睫頂著一朵極小的花,隱隱透出一點藍,稍遠些望去,被陽光映成了粉白。
車輛也很少,大多只是帶著小推車出來買菜的中老年人。店老板甚至還沒有將門楣的遮陽篷打開來。一切都是那樣美好。
只除了一點點撩人的晨風。
許霜降偏偏要坐在店外的簡易桌上,店堂里的空位多的是,她不願進去,拉了陳池,在門外吃湯圓,一點都不介意。
鮮肉湯圓統統舀給陳池,她埋頭專吃棗泥湯圓。陳池極無奈,這是他自己點的,想著讓許霜降早上進點葷,好有精神去上課,不料她一只肉湯圓都勸不進,只得他自己包圓了,天知道他到現在還不習慣此地肉餡的湯圓和月餅,在他從小的飲食概念中,這兩種必須做成甜食。許霜降其實比他適應性廣,但她就是不肯吃。
自家老婆挑嘴,陳池就只好自覺地不挑嘴,這是沒有辦法的。他爸不是包了沒有肉的雞翅尖,把肉多的雞中翅給他媽嗎?他老丈人不是總吃魚頭,把沒刺的魚臉肉一人一塊挑給丈母娘和閨女嗎?陳池不用教,自和許霜降交往起,他就等著一大波鴨脖子向他襲來。
肉湯圓那是小事兒,如果換一種思路,想著店老板慷慨地在清蒸獅子頭外面敷了一層水磨粉,這就能美滋滋咽下去了。
他是一個經受過啃魚尾洗禮的已婚男人。
吃完付賬時,陳池小聲征詢道︰「霜霜,回頭我過來買青團,我們只要芝麻和豆沙餡的,肉餡的就不要了吧。」
「肉餡的一般不加青草汁,直接用糯米粉做成白色團子。」許霜降提點著,眼一瞄,「這兒有買,還是買兩個吧,你嘗嘗。」
陳池只好又答應。
兩人世界就是甜蜜。
陳池送許霜降去上課,他回去開漁具店,隔壁的店主老婆跑來,說她家的飲水機壞了,到他這里來接水。陳池很大方,人家一上午跑來兩趟,他次次熱情答應。
店主老婆一向多話,瞧見陳池的桌前擺了一大堆瓜子殼和山核桃殼,搭話道︰「哎呀,你和你丈母娘一樣喜歡吃瓜子,你老婆倒是不愛吃。」
陳池笑笑,嗯啊兩句應付過去,也不多解釋。
店主老婆接了水不走,端著茶杯又說道︰「你丈母娘說你在外地上班,不經常回來的噢。」
「我回來的少。」陳池好脾氣應道。
「你丈母娘一直說你人好,真的是的呀,你難得回來一趟,丈母娘出去旅游,你來幫忙看店。你看看我老公,搓麻將去了,就只有進貨還管管,其他不管的。」
陳池朝門外瞟去,問道︰「是不是有人到你家店里去了?」
店主老婆趕忙奔出去。
陳池呼了一口氣。這大嬸看模樣剛四十出頭,穿衣打扮比許霜降還花俏,居然如此話多。他這店看得可當不起別人的贊譽,頗為馬虎。許霜降本不要他來,讓他在家里好好休息,陳池心想,反正閑著無事,就據守在店里好了。到了半下午,他把卷簾門一下,提前打烊,去等著接老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