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酒備好了。」
漁夕伸手撫了撫柳枝上的綠芽,鼓了鼓腮幫子。手中的柳枝輕沾湖水,一路隨著縴手,輕輕撫過湖中女敕荷。
少年見她笑嘻嘻的模樣,儼然又是一個稚氣未月兌的孩童。
「約我來喝酒,你,怎麼不喝?」墨卿把玩著手里的白玉杯,望著眼前正托著下巴,剛剛扔了柳條,又捏著棋子的少女,笑意深深。
漁夕撐著下巴天真道︰「人間四月,醉依青苔竹葉青尾。三哥哥,你曉得麼?這是我自己釀的竹葉青。」
墨卿輕抿了一小口,緩緩轉動手里白瓷酒杯笑道︰「我倒听說有種毒蛇叫竹葉青,早上一旦被它咬了,晚上就只有被送去埋的份兒了。」
漁夕眉頭微皺,一臉無辜道︰「三哥哥,你怎麼將我想的如此壞?不信,你去問問我府里的人,你問問他們,我是不是壞人?你問問他們,這酒是不是我釀的?」
「他們是你府里的人,還當著你的面說你的壞話,難道是吃飽了撐得不成?」
漁夕听後,哈哈一笑,又捏了捏手里的棋子道︰「三哥哥,為何你不與我下棋?說不定,這是我進宮前與你下的最後一盤棋了。」
墨卿淡淡笑道,「你,真想知道?」指了指酒杯,「那你將酒喝了,我便告訴你。」
漁夕托著下巴,一臉好奇,長睫微閃,天真爛漫,嘻嘻笑著,本無半點兒正經,卻偏又似嬌似嗔,喊了一句軟綿綿的,「三哥哥。」
墨卿夜殤只覺心里一蕩,似嬌似憨,眸光深鎖。
她一臉正經的說道︰「我真的是沾酒必倒,而且,還會發酒瘋的。」說到最後一句,竟然帶了點兒小女兒家的羞澀。
墨卿輕輕一笑,不禁緩緩說道︰「我這一生,只與兩人下棋,一個是我父親,他給了我年少。另外一位,是我的摯愛,勘與我攜手,一生之人。」
漁夕實則听的極其認真,卻又垂頭玩著手里的棋子。良久,笑嘻嘻問道︰「三哥哥,我,問你一件事兒好麼?」
尋常女子必然問的是,你摯愛之人是誰?那個人我可認識?而她嘻嘻卻問道,︰「三哥哥,你,真的姓水麼?」
墨卿始終是淡淡笑著,和煦春風般,盯著她的眸子,一直看進她的心里。他的眸子里,有一股幽深,煙霧般,將她整個人罩在里面,無所遁形,她只覺胸口一窒,幾乎要將蓮哲漁夕的身份告訴于他。他卻在此時,移開眼眸,放開了她。
如果,不是他的天生帝王之尊,不是他一慣的為人清冷,她真的懷疑,他也曾住進了芳菲苑,練習過看眼。再看他時,他依然笑的雲淡風輕,閑閑的把玩著手里玉杯,淡淡說道︰「你,又是誰?」
漁夕從未想過欺瞞任何人,尤其是他。她起身,眼巴巴的望著他,笑問,「三哥哥,我是十一呀。我進宮之後,你,會想我麼?」
墨卿忽然停止了手里的動作,凝眉望著眼前的少女,她才十三歲,她的心思,他從遇見她開始,就覺得難以琢磨。當然,他從不需要費心思去琢磨任何女子的心思,他的心,早已淡漠了,不是麼?江山社稷,才是他,應該的,心之所向。
世上的事,與他,除了生死,無關大事。只是她,忽東忽西的,讓他抓不住北,罷了。
見他不說話,漁夕又笑道︰「三哥哥,都說是相由心生,你看我,讀了這麼多書,人又如此和善,你說我美麗麼?」
他淡淡的看著她好一會兒,漫漫春光都斂入他深邃眸心,卻灼灼其華,忽而一笑道︰「此相非彼相。」
漁夕自然瞧不出他這許多心思,心道,「只怕此心非彼心才是,」只見他起身,淡淡一笑道,「十一,酒喝了。我先走了。」
漁夕盯著剛剛還被他握在他手里的白瓷杯,這個笑她不喝酒的人,從來到現在,連一杯酒都沒喝盡。
望著他春日里的背影,漸行漸遠,漁夕的唇上開出一朵朵大大的花兒。手里拈起一顆棋子,輕輕一跳,就落在了亭子處的欄桿上,晃悠著雙腿,笑嘻嘻的望著遠方的秧田。
「姑娘,今年的秧苗已經插下了。」
漁夕回頭,見織絡正笑盈盈的望著自己。
「織絡,前些年去南方,弄的是雙季稻吧。」
織絡輕輕淡笑道,︰「姑娘好記性,都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呢。」
漁夕笑道,「說我記性好,我且考考你記性如何。你還記得我之前寫的一首有關稻香的詩詞麼?」
織絡點頭笑道,「當然記得。」
漁夕從欄桿上跳下來,一路順著湖心亭,朝後面的谷香村走去。
織絡跟在後面,嘴里念道︰「
憶王孫.夏望
夏徐迆迆柳絲長。
十里荷塘稻花香。
又笑今秋糧滿倉。
勿慌忙,
掖好長裙好下秧
漁夕拍手笑道,「正是這首。」
織絡念到最後一句,也覺好笑。笑了一會兒,問道︰「姑娘,真的要進宮麼?」
白衣輕盈,拂過石橋綠蘿,如一縷淡淡雲煙。
漁夕笑了笑,「心事總是要了卻的。」
兩人來到秧田,女敕綠秧苗的田里,星羅散著幾個家丁,扛著鐵杴在看水。見漁夕來了,紛紛行禮。
莫說家里人,就是居住在這後面的農夫,也都是認識她的。他們大都是看著她長大的,剛來園子那會兒,人人都笑說一個女圭女圭能成什麼氣候。沒想到,短短幾年,這個女女圭女圭不但將園子擴了,讓醉家一舉成為天下首富。還栽花種樹甚是好看,順著原來的瀑布,弄得又是水呀又是煙的,每次進到園子,都如同步入了仙境一樣。
偏偏這小女圭女圭嘴又極甜,逢人就叫的蜜蜜甜,從來沒有小姐的做派,待人又極為親厚,更何況還是醫仙清越的徒弟。附近家里基本都不用去看大夫,只要這小女圭女圭在家,基本都是給看的,錢也不收,瓜果點心倒是從來不推辭。只是,人人都知道,她有頑疾,哪怕是天下第一的醫仙,也無可奈何。
這兩年未見她,再見時,她倒是變成一個真正的姑娘了。
這園子里的人都叫她姑娘。
「我進宮之後,讓醉輕塵回來,這里,遲早都是他的。」漁夕前面走著,笑笑的對織絡吩咐道。
織絡滿口應道,「好,」對這個嘻嘻笑笑的主子,她,多是有些幾分敬怕的。
目光微微一停,漁夕輕揚唇角,半是嗔怒半是嘻笑道,︰「辦了這件事,你就回去吧。要不關奇表哥該來找我麻煩了,我可不想做什麼棒打鴛鴦的壞事。這里畢竟是你的娘家,以後,要以夫家為重了。」
織絡低頭一笑,羞道︰「姑娘「(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