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姜奕進入太蒼山黑霧籠罩的範圍,剛開始他並沒有深入,幾番試驗下來他也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只要他沒有深入進去依靠他的實力出來還是沒問題的。
只是他還是小看了這個黑霧,因為這並非是一種單純的霧氣,而是陣法之故所造成的一種假象。黑霧只不過是陣法還未啟動時的狀態罷了。
一旦陣法真正啟動時,這片山林就整個都變了樣,迷陣、困陣、殺陣輪番招呼過來。
姜奕就不幸見識到了。
其實他在剛意識到這是一個大型陣法時就已經知道不好了。但是他對于陣法並不精通,只是略微知道些罷了,知道的還是戰場上的那種兵陣,對于這種依據山林地勢以及其他的一些東西設置成的陣法當真是束手無策。
盡管他武功不俗,但和這整個大陣也是無法對抗的,所以最後的結果還用得~著說嗎?
姜奕在陣法中精疲力竭昏過去又醒來之後,就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地方。這里就像是一處地洞,在他的周圍還橫七豎八地躺著一些人。
他並非沖動的人,也不是沒腦子的人,所以他決定按兵不動,模清楚情況再行動不遲。
雖然很是掛念家里的妻兒,但他知道自己已然落到了這樣一個境地,擔憂著急都是沒有一點用處的,所以他只得按捺住焦躁的心情,靜靜蟄伏起來。
但是姜奕很快就知道自己是處于怎樣一個糟糕的境地了,想要逃跑無異于痴人說夢。
第一,他的內力被禁住了,就是能夠使出那些武功招式來也沒有什麼威力。現在他和一個普通人無異,也就是力氣可能比普通人要大一些。
第二,這里竟然是一個私人礦場!他以及其余的那些人都是誤入了黑霧範圍被抓進來挖礦的。
了解到這一點後,姜奕久久不能言。
私人礦場意味著什麼?他能不知道嗎?
大祁朝律法明確規定了,一切鐵礦、金礦、銀礦、銅礦之類的礦場一經發現,就要上報給官府知道。且礦場都是歸國家所有,私人絕對沒有擁有礦場的權利。
若有誰私下采礦,等同于叛國!
而今,不難想到這處礦場的主人是懷著何種心思。
一般人根本就沒那個膽子私下挖礦,敢這樣做的人不外乎兩種,一種權勢滔天者,一種富貴已極者。不論是哪種,都逃不開兩個字——野心。
姜奕越想越是心驚,背上冒出的冷汗也越多,因為如此一來,他離開的機會就更加渺茫了。
礦場的幕後之人會允許這里有人逃出去嗎?用腳趾頭也想得到,那是絕對不允許的,就是死人恐怕也沒有出去的機會。
因為不管是死人還是活人,一旦從這里出去了,就有泄露這里的可能。
私下挖礦這種消息但凡泄露出去一點,那都是滅九族的大罪!誰敢抱有一點僥幸?
怪不得太蒼山里突然起了一陣黑霧,原來是為了隱藏這等驚天的秘密。怪不得以前進來的人就沒有出去的,真正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山腳下的村民們還想著是不是哪路妖崇出來作怪了,卻原來無關鬼神,而是人心作祟!
山洞內光線很暗,氣味也不太好聞,但此刻姜奕卻是壓根兒沒有注意到這些。
他只是一個人靠在冰涼的山壁上,坐著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拿著鞭子的人走了進來,手里的鞭子甩得嘩嘩作響,嘴里大喊著︰「都起來了起來了!」
走到一個人面前就踢了他一腳,惡狠狠道︰「還睡?雞都叫三陣了,一群光吃不做的懶漢,盡知道偷懶!還不給老子起來!」
洞里的人都像牲口一樣被趕到了外面,一人發了兩個饅頭一碗清粥,這就是他們的早飯了。
食物拿到手里礦工們就迫不及待的吃了起來,姜奕也不例外。還不到半刻鐘所有的人就都吃完了。然後每個人自動自發地到那拿著鞭子的工頭那里領了一個筐子一柄鋤頭,去干活兒了。
干什麼活兒?這還用得著問麼?自然是挖礦了。
姜奕亦步亦趨地跟在眾人身後,沒有大聲嚷嚷也沒有做出什麼引人注目的事情。因為他時刻都感到暗地里有一股視線從自己身上掃過。恐怕是在監視著他們這些人吧。
這種如芒刺背的感覺頗讓人心驚,尤其現在他還無法動用內力,就更不敢輕舉妄動了。
到了真正的礦區,他才知道這竟然是一處鐵礦!
說起來,鐵礦比起金礦、銀礦還要有價值的多,畢竟金銀什麼的還不是用來買東西的?而有了鐵礦之後就可以自己打造所需要的東西了。只要保密工作做得好,不知道省了多少事兒。
就這樣,姜奕在這里當起了挖礦工。因著內力被禁,工作量又大,還沒有飽飯吃,每日里累死累活的,折騰死個人。
但是沒有人試圖逃跑。這一點讓姜奕感到很是奇怪。
相處了幾天,又因著他刻意與其他人相交,因此很快地就與這里原本的礦工們熟悉起來了,也給他打听到了不少的消息。
這頭一條,大伙兒都善意地警告他,千萬不要試圖逃跑,因為這里是絕對跑不出去的。僥天之幸給跑出去了,遲早也會給抓回來,到時候……那下場可就慘嘍。
那可是他們親眼看見的,曾經就有人不甘一輩子當牛做馬地在這里給人奴役著挖礦,尋著機會給逃了。只是還沒有真正逃出去,就被捉了回來。
然後,當著所有礦工的面,那幾個逃跑的礦工被當場凌遲。
那可是真正的凌遲啊,身上被扒得精光,用漁網裹得緊緊的,從漁網縫里露出去的肉就給一片片削了下去。直到最後只剩下了個骨頭架子。
期間那幾個人的慘嚎聲,他們現在還記得真真的。
「那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有人心有余悸地感嘆道。
這話惹得其他人也是心有戚戚焉,紛紛跟著嘆氣,只是到底沒人敢提起逃跑一事兒。
在這里的日子再苦再累,那也還活著,總比被凌遲處死要好上一百倍。
他們也想回去啊,也想與妻兒團圓啊,也想去過以前那種雖然清貧卻有盼頭的日子啊。誰不想哪!
可是那也得先有命在。
都是凡夫俗子,誰不怕死?
听了工友們的話,姜奕心里更是沉得發慌。他不敢想象自己一直沒回去家里會變成什麼樣,煜兒還小,等到他長大能夠頂門立戶了還不知得等多久。
在這之前呢,家里一個說得上話的男人都沒有,剩下歆娘一個人該怎麼辦?
她的病還未好全,身子又弱,還如何擔當起撫養三個孩子的重任?
阿容再過個幾年也是大姑娘了,該說婆家了,可那嫁妝如何拿得出來?
煜兒和平哥兒兩個雖然是男孩子,但到底年紀小,家里沒個男性長輩教導著,以後長歪了怎麼辦?
他是絲毫沒有想到李歆改嫁的可能的。
所以想來想去,姜奕得出一個結論,他一定要出去!回家!
只是要如何逃、怎麼逃都是要慎之又慎的。一個行差踏錯,那就是凌遲的下場。
雖說在戰場上見慣了生死,但姜奕可以毫不遲疑地承認,他怕死!非常怕!因為他不能死,他死了家里的歆娘和三個孩子又該如何?
盡管當了這麼些年的獵戶,但從骨子里來說,姜奕和這里的其他獵戶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無論是世家大族里幼庭承訓一言一行刻進骨子里的矜貴與優雅也好,經了繁華富貴下的利益算計與傾軋而後沉澱下來的心智與權謀也好,還是生死戰場歷練後斂盡的氣魄與威勢也好,這些都不是平常人所能擁有的。
也正是經歷了這些,才讓姜奕懂得了平凡安樂生活的可貴,所以他絕不妥協!
自此之後,姜奕更加用心關注周圍的環境,安安分分地做了將近一個月的挖礦工之後,他感覺落在自己身上的那種監視的目光淡了許多,許是以為他已經認命了吧。
而且,他感覺自己體內內力的禁制似乎松動了一些,他能夠調動一絲出來在全身經脈中游走上幾個周天。如此一來,他每天挖礦也輕松了一些。
也不知道當時內力是怎麼會被禁住的,到底是用藥還是某個絕頂高手將他的內力給控制住了?
若說是用藥的話,這一個月下來也不見再有人來給自己下藥。那麼很可能就是第二種猜測了。
這里確然有一個絕頂高手守在這里,這也就解釋了之前那些試圖逃跑的人為何會那麼快就被抓回來了。
若他沒猜錯的話,那個武功高手就是在暗地里監視他們的那個人。
這一天,終于給姜奕等到了一個適合逃跑的機會,而這個機會就是——礦洞坍塌了!
且坍塌的面積還不小,牽一發而動全身,一處地方塌了,就像是引發了多骨諾米牌效應一樣,連帶著旁邊的山體也跟著塌了,因為那地下都被挖空了。
礦洞坍塌的瞬間就砸死了不少人,所幸姜奕並不在這一處,不過相距也不是很遠,因此也受到了一點影響。
一時間礦洞中的工人們都亂了,俱都拼命地向外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