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氏按摩很有一套,手法精妙,力道適中,很快姜權就覺得舒服多了,身上的怒氣也消散了許多。
約莫一刻鐘之後,姜權突然開口道︰「阿沅,我想將阿鈺找回來。」
小王氏閨名為王清沅,私下里姜權會喚她的小名。
而他口中的「阿鈺」,便是他與先夫人王氏王清黛所出長子姜鈺,也即改名之前的姜奕。
之前姜鈺冷不丁地離家出走,誰都沒告訴,姜權知道後大怒,連聲罵他「逆子」,當時正在氣頭上,也就沒派人去找。等到後來氣消了,再派人去尋他的下落時,卻始終沒有消息。
日子久了,姜權也就當沒有這個兒子,轉而盡力培養次子姜鈐。
然而,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姜鈐已經相當于是廢了,他又沒有生下兒子來,如今撫遠侯府的子嗣傳承已經成了個大問題。
許是因為制造兵器間接造了太多殺孽,報復到子嗣後代上來,所以撫遠侯府幾代以來都是一脈單傳。
姜氏分支倒是子嗣昌榮,兒子一個一個地蹦出來,愈發襯得姜氏嫡支一脈人丁凋零。
不過不管分支發展得多好,也得仰仗著嫡支過活,也就是撫遠侯府這一脈。因為姜氏獨特的鑄造方法只傳給嫡支嫡子。姜氏一族的名頭幾乎都是撫遠侯府這一脈闖出來的。
姜權那一輩,乃至上一輩上上輩,他的父親祖父以及高祖都是一根獨苗苗。他還算是好的,娶了兩任妻子,分別生下了一個兒子,擁有了兩個後代。算是子嗣最豐的一個。
哪知到頭來兩個兒子一個離家出走,一個如今也廢了,竟是境況堪憂。
所以,姜權就又想起了姜鈺來。
他記得他這個長子從小就對兵器感興趣,拿那些刀啊劍啊的當寶一樣,睡覺都要摟著一把兵器睡,更是時不時地偷溜進兵器坊中看那些鑄造師傅們打鐵煉器,頗有他們姜氏一族的風範。
只是後來……唉!
小王氏按在姜權額上的手不由一頓,心里冷笑一聲,阿鈐才出了這樣的事,你就想著讓那個賤種回來,姜權啊姜權,你就是如此對我們母子的?!
面上卻是從善如流道︰「早該這樣了,我從前幾番勸你去將阿鈺那孩子找回來,結果你不听。
「我姜家的孩子怎麼能流落在外呢?我可是答應過姐姐要好生照顧他的,結果他一聲不響地就離家出走,也不知是不是心里對我存著偏見……」
說到後來,小王氏的聲音里滿是委屈,姜權反手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無聲安慰了她一番。
小王氏平靜了下情緒,「那這事侯爺看交給誰來辦合適?」
姜權沉吟了下道︰「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有安排。」
「嗯。」小王氏柔順應了一聲,這才說起還在院子里躺著的的姜鈐。
「侯爺也知道,阿鈐那孩子因為那事大受打擊,心里不知有多苦,這才行事出格了些。他以前可從來不這樣,侯爺也該體諒他些個,怎麼竟將他打成這樣?本來都已經……再要是傷著哪兒了,以後可怎麼出去見人?」
說著小王氏就輕聲啜泣起來,哭聲隱忍而悲痛,透著說不盡的苦楚與哀傷。
姜權心也跟著痛了下,回身將她擁進懷里,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她,「好了,莫哭了,我再不對他下重手就是。你做母親的,也要多看著他些,萬莫任他這樣自暴自棄行事荒唐下去,大夫也說了,他還有治愈的希望……」
且說姜容這邊,自稱故人請他們上來的人不是別個,正是之前帶著信物匆匆離開的李長淵。
姜容見了他,一時又驚又喜,雖然有時候她挺不待見他的,但不可否認,在這里見到他還是很開心的。
彼此敘了一番別情離緒,幾人都坐了下來,李長淵對李氏和姜容的稱呼已經有了改變。
「小姑姑,小表妹,這次我回家已經確定了你們的身份,你們確實是我李家的人。」李長淵又是開心又是得瑟地道。
李氏登時就激動不已,想不到自己竟然真的還有親人在世,自己不是孤孤單單一個人了。
姜容倒是沒覺得怎麼,還沒有見過面,單是一個親人的名頭可不容易叫她生出親近之意來。
李長淵看著姜容道︰「小表妹,來,叫聲表哥來听听。」
姜容翻了他一眼,「表妹就表妹,干嘛還要在前面加個‘小’字?」
李長淵笑盈盈道︰「誰叫你年紀比我小這麼多呢?叫‘小表妹’多貼切啊,而且還更顯得親近不是?」
李家從上往下祖孫三輩就沒有幾個女孩兒,這好不容易有了個小表妹,當然得可著勁兒地叫了。
算了,他愛咋地咋地吧,她也攔不住他的嘴不是?姜容不再糾結這個稱呼問題了。
李長淵又對李氏道︰「小姑姑,我這次出來可是身負重任,爺爺說務必要將你們盡快帶回家去,希望一家人早日團圓,女乃女乃可是千盼萬盼地盼著你回去呢!」
李氏淚花點點,原先還沒覺得,這一知道還有盼著自己的親人,心里不知怎的就涌上了無盡的委屈,想要立刻飛往親人身邊。
但是她不能呀,平哥兒還沒找回來呢。
姜容將他走後的事情大致給他講了下,李長淵頓時出離憤怒了,又是後怕不已,心里暗暗決定,定要將那伙人查出來,叫他們知道膽敢招惹他李家人的下場,讓他們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他向姜容保證道︰「別怕,以後有我在,誰也傷不了你們。」
小表弟被人劫去了,李長淵表示自己義不容辭,要幫著姜容他們將他找回來。
如此一來,他就得跟著進京了。
用過午飯,休息了一陣,幾人就坐上馬車快馬加鞭趕往上京城。
為了快些趕到目的地,姜容花10點功德值從仙源府里兌換了一張疾行符,悄悄貼在了馬車上,再加上紅雲跑起來本就迅速,這樣一來,馬車行駛的速度比之原來快上了兩三倍不止,還不到半日就抵達了上京。
上京不愧是大祁之帝都,其佔地之寬廣,其氣勢之雄偉,其百姓之安逸,其生活之富足,其景色之昳麗,其街市之繁華,都不可一言以蔽之也。
以高大的城樓為中心,東南西北各自延伸出一條寬闊的大道,大道再輻射出穿插縱橫的街市巷道,交織成一道大網,將整座城市囊括在內。
街道兩邊,屋宇鱗次櫛比,有茶坊、酒肆、腳店、肉鋪、廟宇、當鋪、作坊,此外尚有醫藥鋪子、大車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業,應有盡有,看得姜容一行人是兩眼繚繞,分不清哪兒是哪兒。
大的商店門首還扎「彩樓歡門」,懸掛市招旗幟,招攬生意。
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有挑擔趕路的,有駕車送貨的,有駐足觀賞風景的,有唱大鼓的,有說書的,有練把式賣藝的……
有做生意的商賈,有閑逛的士紳,有騎馬的官吏,有叫賣的小販,有乘坐轎子的大家眷屬,有身負背簍的行腳僧人,有問路的外鄉游客,有听說書的街巷小兒。
有雜耍的藝人,有唱曲的歌女,有賣狗皮膏藥的挑漢兒,有酒樓中狂歡的豪門子弟,有街邊行乞的殘疾老人……
男女老幼,士農工商,三教九流,五花八門,無所不備。
交通運載工具有轎子、駱駝、牛馬車、人力車、太平車、平頭車、騾車、騾子,遠處的洛河上還蕩著各樣的舟楫船舫……形形色色,樣樣俱全,繪色繪形地展現在姜容等人的眼前。
姜容看著這一切,恍惚覺得自己走進了那畫中的清明上河圖中,成為了畫中的一員。
馬車行了大半個時辰,才來到一家酒樓面前,不是仙客來又是哪家?
看著李長淵熟門熟路的樣子,姜容不禁問他道︰「莫非這仙客來是你開的不成?」
李長淵斜她一眼,「現在才看出來?」
姜容無視他得意又傲嬌的表情,邁步朝里走去。
「喲,客官,幾位?」一名小二笑著迎了上來。
李長淵也沒回話,只道︰「叫你們掌櫃的過來。」
小二愣了一下,還是去尋了掌櫃。
等到掌櫃何葉青過來看見李長淵時,眼神就是一閃,旋即滿面笑容道︰「幾位客官這邊請。」說著做了個帶路的手勢,卻是落後李長淵一步。
這家仙客來跟上元縣的那家格局差不多,也有一間「明篁居」,這是獨屬于大老板李長淵的雅間,平日里並不對外開放,就算他沒來也會空著不動。
何葉青會時常使人進去打掃清理一番,所以就算它長時間沒有迎來自己的主人,里面還是一塵不染,干淨異常,甚至有香味隱隱浮動。
幾人圍桌而坐,菜很快就上來了,不過卻是由站在門口的何葉青親自端上桌。
等到菜上完了,李長淵正要擺手示意何葉青下去,姜容卻扯了扯他的袖子,向他征詢道︰「我們初來京城,不知道何掌櫃能不能給我們講些上京城里發生的新鮮事兒?」
得了李長淵的首肯,何葉青忙笑道︰「這有何不可?要說新鮮事兒啊,還真有兩件,且俱都是和撫遠侯府有關。
「這第一件,呃,」說到這里何葉青突然頓住了,看了在座的李氏和姜容一眼,面現為難之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