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眾人投向蕭玨的眼神都隱含著同情,沒想到太子好不容易不傻了之後,竟然又攤上了這麼檔子事兒。
所幸太子年不過十六,還不算長,說不定找上幾年,就能找到一位玄陰之體的女子呢?
男子晚個幾年成婚也算不得什麼。
只是這子嗣方面,就不由得叫人擔憂了。
國之儲君,卻沒有子嗣,那怎麼能行?輕則影響後代傳承,重則甚至能夠動搖國體!
因著太子這一句話,宴席上眾人已是心思浮動了,各方投在蕭玨身上的視線意味不明。
依著自己的樣貌,馮儀原本信心滿滿地進宮來了,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甚至太子殿下從始至終都沒有看她一眼!
她隱隱覺得,這不僅是因為她並不具備玄陰之體,還有太子根本就對她沒有絲毫興趣的緣故。
這是為什麼?難道是她長得不夠美?身份太低賤?性子不夠好?
她好歹也是太後的娘家——安平伯府的三姑娘啊,琴棋書畫不說樣樣精通,起碼也都是拿得出手的,樣貌就更不用說了,不說艷冠群芳吧,那也是一枝獨秀了。
可是為什麼太子他就是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呢?好像根本就當她不存在一樣!
剛才她站出來抬起頭將面容顯現在燈光下的時候,那可是連皇上都愣了下神的,就更別提其他的一眾皇孫公子們了。
並王剛才看她的眼神,可是恨不能將她立刻吃下肚去的。
當她看不懂男人的那種眼神嗎?
好好的一場中秋家宴,平地中頓起波瀾。
蕭玨幾乎可以想象得到,他的這些好哥哥會想出什麼新法子來對付他,明日朝會上那些大臣們又會跳出來說些什麼了。
無非就是——太子子嗣有礙,于國不利,恐會動搖國本之類的。
不過,他在意這些嗎?
正可以借機將那些蹦的跳蚤們排出視線,更重要的是,還可以一勞永逸。
他與阿容的婚事,容不得任何人來插手!
他早就想找個適當的時機說出這一番話了,沒想到太後就忍不住要給他塞人了。此時不說,更待何時?
太後可真是打的好主意啊,一邊小動作不斷,想把他前頭的蕭瑛推上去,一方面,又想將他這個太子綁在安平伯府的船上,希望能用一個庶女來拉攏他的心嗎?
抑或是打著服侍他的主意,實則是探听消息?
腳踩兩條船,注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蕭玨眼中掠過一抹冷光。
不管怎麼樣,他都不會給他們任何機會!
二十弱冠,那會兒她的小姑娘已經及笄,正是碧玉年華,娶回她,剛剛好。
想到此,蕭玨撫模著玉玲鐺的動作愈發溫柔,嘴角也忍不住透出一絲笑意,心里不斷盤算著該做哪些準備。
一大早,凌曼殊就來找姜容了。
月芳正在給姜容梳頭發,凌曼殊擺擺手讓月芳下去,「我有事與你們姑娘說,你先出去一會兒。」
月芳看向姜容,姜容點了點頭。
人一出去,凌曼殊就道︰「你什麼時候跟我回去啊?」
姜容自己拿著梳子梳理頭發,聞言挑眉看她,「我什麼時候說要跟你回去了?」
「你不是——」
「我不是什麼?」
凌曼殊被她問得語塞,仔細一想,她好像還真的沒有答應過自己什麼,一切都是她在想當然罷了。
「可是——如果你不陪我回去的話,島上的人可都要遭殃了,你忍心嗎?」。
「我有什麼不忍心的?我跟那些人又沒什麼關系,無親無故的,總不能見人就要救吧?我又不是救世主。」
「對于我們來說,你就是!你是女媧石指引我找到的人,那你一定可以救我們。只看你救不救罷了。」
這話姜容還真不好回答,她按了按額角,覺得這事兒有些棘手了。
「我們族人世代居住于凌風島,日子一直都很安穩自在,沒想到那天供奉在宗廟中的女媧石突然紅光大綻,這是預示著我們凌氏一族要有血光之災了!
「阿婆卜了一卦,算出我們還有一線生機,于是我們九個人被選了出來,坐上木筏千辛萬苦地從島上出發了,想要登上陸地,找到那一線生機。」
凌曼殊笑了一下,眼中卻有淒然之色,「結果現在找到了,你卻不願意幫我們。」
姜容正感到歉然,想說什麼,凌曼殊突然就爆發了。
「你以為我想求你嗎?我歷盡千辛萬苦才來了這里,結果遇上的全是一些混蛋!若非我機智,下得了狠心將自己弄成那副自己都厭惡的乞丐模樣,你覺得我現在還能好好兒地站在這里嗎?」。
說著她竟然就掉了眼淚,她抹了把眼楮,聳動了下鼻子,聲音有些哽咽了。
「先祖留下的大船早已經損毀殆盡,如今之所以還留著,不過是做個念想罷了。而族中卻沒有能夠造船的人,不說那種能夠承載幾千人的大船了,就是尋常的小船,也沒法兒造出來。」
那你們是怎麼出來的?
仿佛知道姜容心中所想一般,她道︰「你道我們是怎麼出來的?我們是坐著木筏出來的。九個人擠在一起,省吃省喝,風吹日曬,還得時刻擔心著自己的小命。
「心里不斷祈禱著,千萬別下雨,就是下雨也別起風。因為一旦起了風,風暴就很可能隨之而來。」
凌曼殊慘笑一聲,「不過老天爺大概打盹去了,沒听見我們的禱告,才出來三天,就遇上了一場特大的風暴。」
她眼楮睜大了幾分,似乎陷入了回憶中,神色平靜中蘊含著驚恐。
「你一定沒見過海上的風暴是怎麼樣的吧?那是如同天罰一般的存在,人力完全無法抗衡,站在底下,人比螻蟻還要不如。」
姜容心說,你怎麼就知道我沒見過?本姑娘還真見過。不過不是親眼所見,而是魂體所見。至今想起來還心有余悸呢。
也幸虧是魂體,不然她小命可就要交代在那里了。
她驀地想到,她遇見的不會就是凌曼殊他們遇見的那一場吧?若是的話,那她可真要說一聲——猿糞啊!
「天上的烏雲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漩渦,看著像靜止了一樣,但其實它正在飛速地移動,只是因為範圍太過龐大,讓我們產生了一股錯覺。而底下的海面,在旋風的帶動下,也形成了一股吞噬的巨大漩渦,我們的木筏就處于漩渦的邊緣。」
姜容想象著那種場景,心跟著顫了顫。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若非女媧石護著我,我這會兒都已經尸骨無存了。」
姜容心里嘆了一聲,「你一直喊著讓我救你們,你們不是好好兒地生活在島上嗎?除了天災,恐怕沒有什麼能夠威脅到你們吧?」
凌曼殊看著她,不說話。
姜容驀地睜大了眼楮,「難道我說對了?」
凌曼殊坐在榻上,拉過來一只抱枕抱在懷里,腦袋怏怏地擱在上面,
「我們島上有一座高大的雪山,我們喚作「冰鳳山」,上頭常年積雪,雲霧繚繞,恍若仙境。
「先人留言曰︰極目雪山煬(音同陽)照于高陽之下,盡顯晶瑩,魄若琉璃兮初漾,(音同會)光華,灼人眼目。但非初見,亦覺撼目驚鴻。我深以為然。」
隨著她的念誦,姜容想象著那副美輪美奐的景象,不禁心馳神往,魂魄飛揚。
「然而不知從何時起,冰鳳山竟然開始融化,上頭冰雪消融,溫度上升,開始變得綠意盎然了。
「我們開始還感到很高興,因為雪山雖然美,但是太過單調,哪像現在,里面出現了好多以往從來沒見過的花草樹木,還有動物。我們整天到山上去玩兒,樂不思蜀。」
隨著她的描述,姜容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然而阿婆卻面露愁容,說這並非是好的兆頭。後來她的話果然應驗了,宗廟里一直都很平靜的女媧石突然綻放光芒,向我們示警。阿婆耗費心血為族人佔了一卦,卦象顯示的乃大凶之兆,但其中又蘊含有一線生機。」
「這凶險,正是來源于冰鳳山,也許,它現在不應該叫做冰鳳山了。阿婆說,卦象上顯示,最多還有半年,我們就會迎來一場史無前例的災難。」
姜容想,看來他們那座冰鳳山,實則為一座活火山,現在要爆發了。火山爆發,當然是一場巨大的災難,尤其他們還是在島上,逃都沒地方逃。
當然,如果他們有船的話,可以利用這段時間盡量往陸地逃難。
可惜,他們世代生活在那座島上,從來沒離開過,也沒必要離開,竟然已經將祖先的造船術忘得一干二淨了。
沒有船,何談離開?更別說島上居民足有數千人,他們所需要的大船還不止一艘。
估計實在不行,他們只能利用木筏子離開了吧?畢竟總不能坐著等死不是?
不過木筏這種玩意兒,想要安全地渡過海面,那種可能性太小了。
海上的天氣,那都是沒準的,說不得上一刻晴空萬里,下一刻就烏雲罩頂雷電交加了。
就像凌曼殊他們一行,還要倒霉一些,遇上的是特大風暴。她能留下一條命來,實在是祖先保佑。
所以木筏只能是最後迫不得已的選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