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戀瓷雖也不指望贏一局棋就能讓爺爺對她改觀,但爺爺依然冷淡的態度還是令她有點泄氣。一回到家,左勁松就把她叫到書房上了一個小時的政治課才在左夫人的催促下才放人。
第二天清晨天還未亮,左勁松就催促著她起床,命令她跟著一起晨練,反正平時她也有晨練的習慣也就不覺得有多困難,晨練完吃過早飯,左勁松極力暗示讓她一起去凌老頭家串門子。
她故意裝作沒听懂暗示的樣子,左勁松沒法,臨出門前板著臉道︰「還不跟過來,這麼大人了一點眼力也沒有。」
左戀瓷狡黠一下︰「啊,原來爺爺是讓我跟您一塊兒去凌爺爺家。」然後回頭沖女乃女乃擠眼,左夫人淡淡一笑,做口型道︰「鬼丫頭。」
靠近凌家就听到凌首長大聲訓斥的聲音。左戀瓷覺得這樣過去會不會不太好,可爺爺已經面不改色地按響了門鈴。
開門的竟然是——凌簫辰!她驚訝的瞪圓了眼楮,一瞬間又恢復正常。
而凌簫辰看到她並沒有驚訝,「左首長,這麼早就來找我爺爺下棋啊。」
「我說凌老頭怎麼一大早就罵人,原來是你小子來了。」一邊跟他說笑一邊往屋內走。左戀瓷乖乖地跟在後面,並不多言。
凌振海昨天輸了一局棋,晚上睡覺都不得勁,想著白日的棋局,越想越心驚,是他小看這個小女娃了。她的棋藝確實在他之上。
「女娃子,你的棋下得好哇,我昨天想了一宿也沒有想出能破解棋局的方法,這樣,今天就讓我這大孫子跟你下一局,我在旁邊看看你的棋路。」
左勁松听到對方對左戀瓷的評價這般高,心里不由得滋生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對這個孫女,他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心底再怎麼膈應,她也是他最喜愛的小兒子的唯一的骨血。
左戀瓷沒有推拒,淡淡地看了一眼凌簫辰就坐到了茶幾邊。
猜子定黑白,凌簫辰執黑。
凌簫辰的棋風類似其祖父,大刀闊斧殺伐果決,而且具有全局觀。左戀瓷一改昨日溫水煮青蛙的棋路,竟也殺氣騰騰寸步不讓。這已經不是一場棋局而是一場氣勢洶洶彌漫殺氣的戰爭。
兩位老人在旁邊觀看,臉上都露出興奮的紅光,過癮啊過癮,這才叫下棋!
很快雙方就各佔領了一大片領地形成了割據狀態,下棋的速度降下來,但你來我往絲毫不見停滯。雙方你咬我一口我還你一腳的架勢膠著著不進不退。這是一場勢均力敵的較量!
凌簫辰本是指望著用這場棋殺殺左戀瓷的威風,誰知道竟然被對方逼到這種境地。心里卻對這樣氣勢全開的她生出更多的好奇和歡喜。他悲哀地想,他果然是受虐體質!
左戀瓷不動聲色地賣了一個破綻,凌簫辰和旁邊觀看的兩位長輩都看出這是個機會,凌簫辰落子後帶著勢在必得的痞痞的笑意道︰「你大意了!」
左戀瓷緊接著落下一子,頓時打破了凌簫辰固若金湯的防守,令他半壁的江山失防。而她賣出的那個破綻根本撼動不了她勢頭的半分。
這一局不用再繼續下去,勝負已經顯然易見。
「你太得意忘形了!」左戀瓷毫不客氣反唇相譏。
「精彩,精彩!」凌振海驚嘆︰「老左啊,你這個孫女了不得啊!」
左勁松心里熨帖,嘴上還強硬道︰「哼,心眼兒多著呢。」
左戀瓷嘴角上揚,眼楮眯成初月般好看的弧度︰「凌爺爺,我贏了是不是有獎勵。」小狐狸一樣狡猾的笑道,努力往「心眼兒多著」的方向靠攏。果然就看到自家爺爺臉色像鍋底一樣黑。
「哈哈哈,有獎勵。跟我來書房。」凌振海笑得粗獷豪放,左戀瓷對這個性格豪邁的老頭很有好感,很自然地過去虛扶著,十分討巧。
左勁松看她那殷勤樣兒跟在他面前全然不同,心里有點不是滋味,哼哼唧唧了幾聲,試圖引起她的注意,她當然注意到了,卻還是在凌振海身邊討著好。
凌振海的書房簡明大氣,有一面牆全都是書架,她一眼掃過去,大部分都是歷史或軍事方面的書籍,還有有一部分古籍,另一面牆上掛著幾幅書法作品,但是其中只有一幅是真跡,其他的應是仿寫之作。對于近代的書法作品,她也曾研究過,這蒼勁雄渾雄風雅韻的草書乃出自近代書法大家林散之。
凌簫辰注意到她的目光在書房內掃了一圈之後再這幅字上多定格了幾秒,就已經知道她喜歡這幅字。這可是老頭子的寶貝,他也愛莫能助。
「不如我們再來比試一場,加大籌碼,如何?」凌簫辰突然提出要比賽。左戀瓷掃了一眼,不回答。凌振海也不知他在搞什麼鬼,但也有了一些興致︰「哦,你打算比什麼?」
「書法。」凌簫辰對自己的書法很有自信,畢竟是從小到大被爺爺逼著苦練出來的!凌簫辰看著左戀瓷笑道︰「如果你贏了,這屋子里的字畫隨你挑一副,你若輸了,剛剛贏棋的獎品也沒了,敢不敢比?」
左戀瓷最受不了他這種挑釁的神情,明知道他這事激將之法還是忍不住意氣用事,似笑非笑道︰「有何不敢。輸了你別哭!」
還不等凌振海同意,兩個人就各自在書桌上挑起毛筆和宣紙。好在書桌很大,兩人分別佔領一方,就開始奮筆疾書。
左戀瓷前世自小跟著書法名家習字,一手簪花小楷連師父都說盡襲衛夫人之風。小楷練心,調整好呼吸,心境平和之後方才動筆。橫如千里陣雲,豎似萬歲枯藤,點如高山墬石,鉤似勁弩筋節。寫的是晏殊的《浣溪沙》︰「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台。夕陽西下幾時回?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
凌簫辰狼毫揮墨,筆鋒遒勁字體卻飄逸,一氣呵成兩句詞,「相思令人老,歲月忽已晚。」狂草的字體,把「相思」兩字刻畫得如痴如狂。
兩人幾乎同時放下筆,凌振海先看了一眼凌簫辰的字,滿意地點點頭,看來這些年並沒有荒廢。然後轉到左戀瓷那邊,看了書桌上的字,眼楮一亮。「好字,好字。」當即如獲至寶。
「盡得衛夫人之風!」其實他心中所想的是,何止是盡得衛夫人之風,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左勁松也湊過去看,心中一驚,常听夫人在她耳邊叨念他這個孫女琴棋書畫無不精通,就沒見過這麼有大家閨秀風範的。他還不以為然,現在看來,夫人並沒有夸大其詞。
凌簫辰听爺爺給出這麼高的評價,忍不住也湊了過去,果然字如其人,美得令人神往。
「我又輸了。」連最擅長的書法都比不過人家,他心里有一點懊惱,但還是很痛快地認輸。指著牆上掛的字畫對她說︰「你就隨便挑一個帶走。」
凌振海這個時候才想到他最愛的那副林散之的真跡,心疼得不得了。話既然已經說出口又不能收回,只能自己心里滴血了。
左戀瓷咧嘴一笑,指著牆上一副字道︰「我要這個。」卻是一副凌振海仿的林散之草書的作品。是他還算滿意的一副字,所以才裱起來掛著。
「這幅是凌爺爺寫的,我就要這個。請凌爺爺蓋上自己的印鑒就行。」
「你怎麼知道這是我寫的?」凌振海心中驚奇,立刻問了出來。
左戀瓷調皮一笑︰「這字有將軍之氣。沒有上過戰場寫不出這樣的字。」
凌振海又是「哈哈哈」一陣大笑。讓外面的凌夫人和幫佣都很驚奇。
「老左啊,你家可真出了個寶貝啊!」語氣里盡是羨慕嫉妒恨。說著還恨恨地瞪了一眼他那從前讓他很自豪今天讓他很丟臉的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