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夫計 第三十章︰度日

作者 ︰ 平舒道

「該怎麼過怎麼過。」陸昭錦端正坐在桌前,漂亮的花隸小楷摘錄著筆記,吩咐一句︰「綠喬,再點盞油燈端來。」

「是,」油燈送來,綠喬卻欲言又止,「小姐,姑爺這是要斷咱們的用度,庫房那幫子小人連燈油都吝著不肯給。」

陸昭錦嗯了聲,還浸在藥性藥理中,茫然抬頭道︰「嗯?你說什麼?不是要你們自己采辦了嗎?」。

「小姐,這……這過日子的各項用度多著呢,要是一一采辦得多少人手精力。」不止綠綺這樣想,連底下的安婆子都點頭,「正是,小姐,姑爺畢竟是您的夫婿,還是不要拗著性子,您就低個頭服個軟吧。」

服什麼軟,這根本不是服軟的事兒。

陸昭錦搖了搖頭,她們不懂,自己越早同葉家劃清界限,日後休夫時就越干脆利落,葉家越無話可說。

「.+du.我帶來十二房足有四十二人的陪嫁,加上大小丫鬟婆子粗使雜役,少說也有六十人,連這點事都缺人手?」

前世最困難時,這碩大的桐音樓里只有她和綠綺兩人,她都熬得過來,何況現在。

「母親不是說了,既然是二房自己的事,就要我們自己操持。」陸昭錦將毛筆懸在架上,正了顏色吩咐道︰「小廚房由魯雨家的帶兩房人負責,日常用度讓秦風家的領去,庫房留李錢兩家掌事,負責來回送往,余下的事要是還不明白,再來問我。」

安婆子听得一怔一怔的,小姐什麼時候把這些事模得這麼清楚,以前她可從不關心是哪幾房陪嫁的。

「怎麼,還有問題?」陸昭錦容色淡淡,手里又拿起書卷,聲音平淡中帶著幾分威嚴︰「你如果處理不好,就讓秦風家的來,總有能理清楚的人。」

「能,能能!小的這就去辦。」安婆子擦了擦冷汗退了下去,到門外才長舒一口氣。

現在的大小姐是越來越不好伺候了。

當年陸夫人來歷神秘又去的早,沒留下什麼忠心婢子,她算是被夫人生前重用的,所以陪嫁的主事陸平選了她。

可那十二房陪嫁里,卻有三房是蔡仲堂添進來的人,適才小姐簡單幾句就提了四戶主事,各頂個是陸平舉薦來的死忠,這樣的巧合,她還敢認為是巧合嗎?

看來昨天陸宅的事絕不是以訛傳訛,小姐平日只是藏了鋒芒。

日後當差,可沒那麼輕松了。

安婆子雖然有些緊張,卻隱隱地興奮著,給人家當奴的人,只有跟著明主才能熬到出頭之日。

前世的安婆子就不是死忠,但也沒什麼壞心,她只想謀個安生榮光,最後自己請辭拿了銀錢回莊戶養老。

所以陸昭錦並不怪她,今生還是給她效忠的機會,就連底下蔡仲堂插進的那幾枚釘子,她也在給機會。

安婆子也確實沒辜負陸昭錦的厚望,半日操持,整個桐音樓便擺月兌困局,走上正軌,婢僕往來也井井有條。

這日下午,綠綺終于垂頭喪氣地回來了,陸昭錦見她模樣就知道沒有尋到昭寧。

「小姐,我打听出來了。昭寧師兄是被老爺當時請的那位西席杜先生收留的,只是現在杜先生也找不到他,但先生相信了我們,他說一旦師兄回去找他,他願意幫忙勸說。」

陸昭錦頷首,當年父親眼光不差,這位杜先生的確是位君子,肯在昭寧困局中折損自己名聲來出手相助。

「先生高義,俗物倒落了下乘,你明日將我父親最後釀的那批藥酒選一壇送去,算我陸家謝杜先生的相助之恩。」

綠綺應是,陸昭錦卻仍是眉頭緊鎖,昭寧還小,他又能到哪兒去,難道前世的昭寧就是這樣被人牙拐走的嗎?

外面還有個雖然落魄但能力不小的蔡仲堂,他漂泊越久就越不安全。

「不能再拖了,」陸昭錦叩著桌子,突然提筆寫了張紙條折好交給綠綺,道︰「你明日去衛侯府邸求見衛世子,世子在京人脈廣,必能比咱們陸家尋得快。你不必擔心,將這張紙條交給他,他定會相助。」

「是。」綠綺接過紙條收入懷中,又猶猶豫豫地歪頭道︰「可是小姐,咱們為什麼不找姑爺,要找……」

「綠綺!」綠喬在旁趕緊喚了聲,「小廚房的糕點該好了,你陪我去端上來。」

端糕點需要兩人嗎?綠綺一臉迷茫地被綠喬拽了出去,陸昭錦卻已經再次拿起書卷。

這些書都是父親生前就指給她的陪嫁,有陸家家傳醫典、世代行醫手札等等,前世的她最不愛讀。

可後來生活的淒慘讓她無處排憂,只能醉心于醫術,在練了一手好金針後,她倒是對那些藥石不怎麼注意,現在為了能更好地熟悉丹典,她必須抓緊時間補充自己。

摘錄到一半,陸昭錦忽然停筆沉思。

當年陸家被判為賣國賊,是因為那強馬方子是個局,一個國與國之間的大局,陸家只是局中可憐的替罪羊。

用這個馬方喂出的馬匹因為長勢喜人格外強壯而且不易受驚,極適合做戰馬,所以通過馬幫在江南的幾大馬場一年內足足訓出一萬三千匹這樣的軍馬,其中萬匹被選做重騎,只留三千種馬或供大戶買賣。

大夏由于戰馬不足,重騎營的戰馬更因常年負重訓練而壽命短暫,故此一士雙馬,勤換戰馬。

所以這一萬戰馬會在兩個月內陸續送到北境,再經過三四個月的磨合訓練,就會走向戰場。

也就是半年後與北境游牧民族的決戰,而這萬匹戰馬的弊端就在那一瞬間如火藥般劇烈爆發。

大夏的行軍作戰最重戰法陣列,那五千重騎就如千里之堤的蟻穴,被一沖而跨,素善騎射的北境民族頓時嗷嗷叫著長驅直入,直取大夏月復地。

甚至葉侯本人都被流矢射中,退回興慶府養傷。

北境大敗,葉家威望折損的同時也造成了舉國危機,皇帝如何能不動怒,玉案都踹翻了,下旨徹查。

當年如何調查的她不清楚,只听說是五千匹戰馬突然在戰場上發狂,不受控制地載著重騎奔向敵人設好的圈套,非但沒起到原本的沖鋒作用,還將葉侯布好的薄弱後方暴露給了對手。就連在大後方營地的五千匹也發瘋似得嘶鳴陣陣,頭馬帶頭沖向對面,所過之處,踏死踏傷己方無數將士。

五千將士的忠魂就這樣葬送,大夏還白白給敵人送去了萬匹活蹦亂跳的戰馬。

且不論他們是否能用這些有問題的戰馬,單說這樣一件事,就夠折辱泱泱大夏了。

而蔡師兄早就同馬幫勾結,背後之人又能量極大,一下子將所有事情都推給了陸家。

若不是陸昭錦已經嫁入葉家,是最不可能投敵叛國的家族,只怕不單是她,連葉家都難逃牽連。

為北境馴養的戰馬時刻有人監督絕不好動手腳,所以包括陸昭錦在內的所有人都認為這馬方絕對有說不出的問題會促使群馬突然發狂,只是平常不會被發覺。

陸昭錦揉著眉心,突然靈光一閃,馬房里就有一匹,她為什麼不試一試。

紫蹄踏月是最先培養出來的一批馬里最強壯的,因此被先送往京師馬場校驗,體內藥性絕對不弱,是最好的試驗品,又是葉家先前買下的,不會引起有心人的警覺。

只是它的主人太過難纏。

陸昭錦剛舒展的眉又皺了起來,先不管了,他總不會一直守在馬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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