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中哀慟,對德妃頗為愧疚,連著去陪了一晚,眾人自然也都無話可說。
皇貴妃自打懷孕來十分老實,也沒有過問。
然而這兩日也是皇帝留宿後宮的唯一兩次,余下依舊是翻牌子召至妃嬪至乾清宮侍寢,連皇貴妃那里都只趁午膳時分去坐了坐,對此,德妃倒也知足感念。
皇帝素來喜歡德妃懂事,見此倒也頗為安慰,打發人送了兩回賞賜。
九月里,原本姚啟聖籌劃多年招降台灣鄭克爽之事談崩,朝臣們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若真說有什麼喜事,便是康熙帝的親弟弟和碩恭親王常寧為迎娶嫡福晉往岳父那喇家下定,這婚事由年初推到這會子,若非孝莊太皇太後再三敦促,只怕這會子還托著呢。
那喇家又得罪不起恭親王府,耐著性子等到這會,好在沒白等,見那定禮=.==不是一般的封厚,不僅一箱子足金,又有各色布料,諸如蘇州的織花緞子,緙絲緞子不消說,就連那難得一見的各色蜀錦都跟不值錢似的,幾十匹幾十匹的送,又有赤金頭面,瓖寶首飾,各色山珍海味,四時干果鮮果,直蔓延了整條街,遠遠超出一個親王的慣例。
實則是因為孝莊心懷愧疚,故而自己貼補了些,太後等太妃們素來也喜歡常寧,又各有添補,皇帝也因弟弟平定三藩中有功,打發近身侍衛送了許多金銀。
原先傳些閑話的那些人,這會子也妒忌紅了眼楮,看熱鬧的人將那喇家擠的個水泄不通,那喇老爺面上十分有光彩,只叫女兒專心備嫁。
在京城國公府富察家,也有一樁喜事,相較之下更不起眼,另一件則沒什麼人在意,是皇帝借著賞罰三藩平定中的軍士,而悄悄調動了些南北兵力,在這批升遷的將官中就有富察燕琳的丈夫,如今升了游擊將軍。
她即將隨夫往東北駐防,臨行前遞牌子與容悅說說話兒。
容悅含笑叫她往炕上坐,富察燕琳卻顧忌著尊卑,只斜簽著身子在炕沿坐下。
容悅知道她夫婿能干,也為她高興,又賞賜了許多物件給她那一對兒女。
富察燕琳看見她憐愛地將女兒抱在膝頭哄著,心里頗有些不是滋味兒,半晌方道︰「前兒往安親王府吃喜宴,與娘娘的弟妹說了幾句話,說是……國公府的大公子地震時受了驚,抽搐起來,一直也不大見好。」
容悅原本拿在手中的點心盤子啪一聲摔在地上,倒唬地春早忙上來檢視她是否劃了手。
富察燕琳見她這樣吃驚,心中略有些明白過來,只說︰「外頭人都傳,你進宮這麼久一直無嗣,怕日子也艱難……想來娘娘的弟妹是不願給您添麻煩。」
容悅已站起身來,吩咐春早道︰「你快些去太醫院,煩請孫太醫跑一趟鈕鈷祿府,多帶些封賞。」
春早是從府里陪嫁來的,自然知道容悅多麼疼愛哈欽,忙應著去了。
富察燕琳見她無心再說閑話,自己也不便在宮中逗留,便告了退,她視線掃過殿中富麗堂皇的擺設,半晌幽幽一嘆,心中默默念了一句︰若容悅嫁的是常寧,以常寧對吳惜柔的好處,想來不會不顧及她罷。
又暗想,果然自己當初沒進宮是對的。
卻說春早去了太醫院,卻得知德妃的六阿哥也受了驚嚇,孫之鼎一直在永和宮伺候,容悅忙又叫她去請李玉白,李玉白又要調理皇貴妃身子,這樣一來,便找了張世良。
張世良開了藥卻並不效驗,容悅急的嘴角起了好幾個燎泡,不得已去了乾清宮一趟想請動皇上的御醫武超眾,卻得知皇上正為澎台之事與朝臣大發雷霆,容悅不敢打擾,只說沒事,便要回永壽宮。
偏巧回來路上正踫見宜妃從壽康宮看五阿哥回來,見了她一把拖住往乾清宮去,容悅便不肯去。
宜妃瞧她那愁眉苦臉的模樣,登時怒氣難平︰「說你沒出息就真個做出個沒出息的樣子來,想前想後的,若是把那孩子耽擱了,你便是把腸子悔青了也無濟于事了。」
容悅忙道︰「萬歲爺正忙著呢,怎麼好為這樣的小事攪擾他?」
宜妃恨鐵不成鋼地在她額頭戳了一下道︰「不過是請皇上下一道旨意,一刻鐘的功夫都耽誤不了,你怕的什麼?凡事自有我為你兜著。」
容悅又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話音未落,已被宜妃拉扯著到了宮門前。
李德全見貴妃去而復返,方才自己再三追問,貴妃只說無事,不知這會子來又為了什麼。
宜妃已說道︰「李諳達,勞您替我們通傳一聲,人命關天,求萬歲爺撥冗一見。」
李德全知道這兩個個頂個是皇帝心坎上的人,又听她話中言及人命,忙借著送茶的機會進了暖閣。
皇帝正說道︰「鄭克爽要效仿琉球朝鮮,免于剃發,依舊留駐台灣。此舉本就是緩兵之計,一旦叫其恢復元氣,或是我大清遭逢變亂,朕敢說,他鄭克爽即刻就敢攪動我東南半壁江山海宇不寧。」
索額圖出班稟道︰「姚啟聖奏疏中稟告,澎台一帶多有暴風,諸如觀音暴,洗蒸籠暴等,一旦發動,天地變色,摧枯拉朽,那海澳又多又雜,多系石淺礁線,一旦落潮或是觸礁,我官兵便是有去無回,後續大兵又難以接應,唯有坐以待斃,那統帥劉國軒又多年準備,工事防守甚為嚴密,施瑯想要率兵征剿,怕難以奏功,反倒使我大清挫敗,徒長鄭氏嬌驕之氣,微臣同意姚啟聖所建議,禁東南三省與台灣接濟之處,擾海賊之耕種,使之糧餉斷絕,兵將離心,到那時,皇上再發兵攻取,自然剿之必破,撫之必來。」
皇帝額角青筋微跳,拿出一封奏疏來道︰「東南沿海,土地貧瘠,百姓多以海運或趕海為生,姚啟聖強行遷海,實屬無奈之舉,一年半載猶可,若他鄭氏十年不降,你便要我東南沿海子民十年都餓肚子麼?」說罷啪一聲,將那奏疏撂在御案之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