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悅轉頭瞧著她說道︰「這會子了,我已不在乎是否解那一口氣,日後這樣的話也別說了,權當……」她說著輕撫著月復部︰「當給這孩子積福了。」
主僕二人邊說邊走至門口,容悅不由探頭望去,見外頭紅霞萬丈,已是日暮,不由月兌口說道︰「都這會子了,想今日皇上也沒有書信送回。」
春早怕她難過多想,安慰道︰「格格也別太掛心了,這會子太皇太後也不在宮里,皇上傳信也不大方便。上回萬歲爺打發人送東西回來,還私下里多賞您一只瑪瑙臂釧麼,別的娘娘那里可都沒有。」
「我哪是為這個,」容悅搖頭笑道︰「听宜姐姐說東北不太平,皇上上回來信說設宴招待前來進貢的科爾沁、敖漢、阿霸垓、喀爾喀、土默特等部族的王爺、貝勒和官兵,我便猜想,皇上此行有安撫蒙古眾部落,以免和羅剎打起來蒙古夾在其中左右搖擺的意思。可既是聯絡諸部,少不得又要賞賜衣物,這回行裝不是我置備的,總也不大放心,別缺了什麼短了什麼。」
春早正要笑她滿嘴離不開皇帝,卻又听她悵然若失道︰「不過忙些也好,分散著心力,也免得為小公主的事兒煩悶。」
話音落見寧蘭快步走來,容悅眼前一亮,不由上前兩步,唬的春早忙追上去攙扶。
寧蘭上前,面上卻有些沮喪之色,容悅便似安慰自己似的自言自語︰「他這陣子指定忙的很,沒有信來也沒什麼。」那眉宇間落寞之色分明,這話倒好像說了安慰自己一般。
寧蘭忍俊不禁,噗嗤笑出聲來,小心從袖中掏出一封書信拿在手里,在容悅眼前晃了一晃。
容悅面上頓時浮起笑容,仿佛映著明媚春光盛開的一樹梨花,打開來,見書信上寫著︰「朕躬安,愛妃安否,小阿哥安否?此行所帶衣物鞋襪均足用,多謝愛妃掛念,另昔年科爾沁、敖漢、翁牛特諸旗敬獻牧場一片,朕命建立圍場,如今已初具規模,待日後與愛妃同來狩獵,好生珍重。」
容悅方安下心來。
她哪里知道,這片圍場,後來取名木蘭圍場。
一則為遙控蒙古各部落,二則示不忘祖宗騎射之本,三則,可在此接受蒙古台吉們的朝拜,也免去蒙古人往京城中,容易染上天花惡疾之難題,當然還有一個臨時目的,那便是指揮黑龍江上游的戰前準備。
這會兒東北的戰勢尚在布局之期,台灣之戰卻已到收官之時,七月里,因在澎湖海戰中鄭氏精銳幾乎盡數折損,在劉國軒的主張下,台灣鄭氏繼承人,小延平王鄭克爽派人到施瑯軍前請降;
同時,黑龍江將軍薩布素率領烏喇和寧古塔軍向黑龍江挺近,在精奇里江口與從雅克薩前來的沙俄軍隊遭遇,首戰告捷,羅剎軍投降。
這些她們自然不知道,只曉得皇帝和太皇太後聖駕回京時,已到了七月中旬。
因貴妃想要在院中闢一塊兒菜圃,將上回皇帝送的那種子種了,恰好新分下的小太監里有一個出自鄉村的。
今兒無事,春早一面拿噴壺澆著門口兩叢月季花,一面盯著小太監收拾菜圃,見寧蘭從外頭回來,便按平手中噴壺,笑問︰「可打听出聖駕什麼時辰回鑾了?」
寧蘭嗯了一聲,說︰「說是已經進了城門了,不過一兩個時辰的功夫罷。」
春早便道︰「那就好,得趕緊告訴貴妃娘娘去,你不瞧她早早兒就醒了,靠在窗前等著。」說著見寧蘭神色有些古怪,不由問︰「怎麼了?可是萬歲爺……」
寧蘭忙道︰「太皇太後和皇上都聖躬安,只是听說烏仁娜格格也一同回來了。」
春早便說︰「那不是好事麼?」
寧蘭皺眉憤憤道︰「可是皇上將烏仁娜格格收為妃子了,還賜了封號‘宣’。」
春早雖知道皇上納妃也是尋常,可不知為何心里打了個突兒,主子那性子,又懷著身孕,是否該先敲敲邊鼓,省的一下子听了心中難過,正在心中打算,卻听對面寧蘭叫了聲︰「格格!」
春早心道不好,忙轉過身去,見容悅在門口站著,穿著身茜色袷紗百蝶穿花緄金邊旗袍,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撐著腰。
寧蘭見她面色平淡,忙上前去扶她,笑道︰「皇上不過一兩個時辰就回來了。」
容悅漫不經心似的說道︰「你們還用瞞著我,我猜他這回出去也少不得帶女人回來,烏仁娜有什麼不好,還省得算計我,」說罷理了理發鬢道︰「咱們這就去慈寧宮迎駕罷。」
因皇貴妃坐月子,幾位妃嬪都準備生孩子,余下幾個位分低,冒然拋頭露面怕出亂子,太皇太後索性先傳了吩咐,妃嬪不必迎駕,自有那文武百官在城門處迎候,護送至午門。
春早便說︰「既然太皇太後開恩不必迎駕,主子不妨歇著。」
容悅倒露出一絲笑容來︰「都歇了多少日子了,早就出了頭三個月的,太皇太後長途跋涉,我總要去看看,不然怎麼放心?」
春早才叫人安頓玉輦,親自服侍著容悅往慈寧宮來。
宜妃臨近生產,便沒有過來。
容悅先到慈寧宮等了不多時,便見眾人忙亂起來,迎候太皇太後鑾駕返宮,皇帝也隨在一旁護送太皇太後回慈寧宮。
太皇太後重踏故土家園,雖帶些風塵之色,精神卻是極好,見了貴妃和德妃,忙道︰「這個不省心的,總不肯听話。」
蘇茉兒在旁笑道︰「貴妃主子這是孝敬您呢。」
太皇太後才吩咐跟著容悅的人道︰「還不服侍你們主子往殿內坐著。」
說著由皇帝和蘇茉兒一左一右攙扶著進了殿內,皇帝視線往容悅處一掃,後者垂下了頭,二人視線便錯開了。
容悅才跨過門檻,肩膀被人輕拍一下,一轉頭見一個蒙古裝束的年輕女子沖自己露齒而笑,不是烏仁娜又是誰?
此次雖是故友重復,可容悅心底起了些細微的變化,卻是不足為外人道,只含笑問︰「一路可都好?听說王妃的病已大好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