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一說,周小安更覺得她面熟,仔細打量起來。
三十七、八歲的樣子,穿著破舊土氣,一看就是生活不太如意的農村婦女。
滿身滿臉風霜困苦的痕跡,皮膚松弛,臉上已經有不少皺紋和色斑,皮膚卻比一般農村婦女白皙一些,布滿細紋的眼楮也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秀美的輪廓來。
「丫頭,你姓周吧?看見周石頭了嗎?听說過周大海吧?知道他們家在沛州住哪嗎?你告訴大嬸兒,大嬸兒給你買糖塊兒!」
一腦袋亂發加上巴掌大的小臉兒,讓周小安更顯年紀小,被中年婦女抓住手當不懂事的小姑娘來哄了。
周小安用力把手抽出來,她是有接觸性心理障礙的人,要不是為了替小叔弄清楚怎麼回事,早扔下這人跑了,「你跟周,周石頭是什麼關系?找他干什麼?」
背後叫小叔的小名,周小安別扭又心虛,覺得有點冒犯長輩。
可小叔對她們姐弟照顧有加,有關他的事,她得幫他留意才是。
「你認識周石頭吧!他現在在哪兒呢?」這女人非常精明,一下就猜出了個大概,一把抓住周小安,死死攥住她的手,捏疼了她受傷的手指都沒注意到,
「丫頭,你今天看見周石頭了吧?你帶大嬸兒找他去!大嬸兒給你買花布做衣裳!」
急切之中女人靠得太近,唾沫星子都噴到了周小安臉上,身上常年不洗澡的氣味兒沖鼻而來,周小安又被她抓得鑽心地疼,幾下里一綜合,讓她心里那根弦一下繃緊,幾乎要驚叫起來。
「你放開我!有話好好說!」周小安周使勁兒掙扎,可她大病初愈瘦弱無力,手又疼得直冒冷汗,那女人正值壯年,一看就干慣了體力活,很是有一把力氣,怎麼都掙不月兌。
「再不放開我不客氣了!」周小安警告一聲,看那女人根本就沒把她的話當回事,心里一把火騰地沖上來,伸腿沖那女人腳下用力一絆,同時上身一矮,肩膀狠狠沖女人撞去,順勢又給了她一手肘!
那女人根本沒想到周小安會忽然出手,也沒把這個瘦弱單薄的小姑娘當回事,直到腳下一個踉蹌,被撞倒在地都沒反應過來。
周小安也不給她反應的時間,撞倒了人,她迅速欺身過去,一膝蓋砸到她胸前,把那女人砸得叫罵聲還沒出口就噎了回去,躺在地上不住地咳嗽。
周小安這才趕緊起身跑開幾步,戒備地盯緊她。
這套動作其實還有後招,可她嫌棄那女人髒,不想跟她靠得太近,而且這人只是討厭,讓她離自己遠點就可以了,還不至于對她用狠招。
否則她那一膝蓋用了全力,這女人現在就得翻白眼兒甚至肋骨骨折。
周小安從五歲開始練武術,雖然只是去玩兒票,可師兄師姐們照顧她,師傅也心疼她,對她沒任何要求,又怕她出去挨欺負,這麼多年,只根據她的身體情況,讓她練會了兩招半的防身功夫。
一招是主動進攻的連續攻擊,一招就是現在用的自我防衛月兌身制敵,剩下那半招有點陰損,是小堂哥幫她琢磨出來的,得利用器械,所以只能算半招。
那女人雖然腦袋撞在地上,又被砸了一下胸口,可周小安力氣小,又手下留情沒想傷著她,咳嗽了幾聲就能起身了。
只是開春天暖,冰雪開始融化,路上有不少泥坑,周小安正好把她撞進了一個泥坑里,現在又是泥又是水的糊了一身。
「你是老周家哪房的孩子?手咋這麼黑?!走!找你家大人去!揍不死你個小-婊-子-!」
周小安後退幾步,剛要跑,看見二叔婆和太婆從胡同里轉了出來,趕緊招手,「二叔婆!這有個瘋子要打我!」
二叔婆一看這個頭發蓬亂渾身髒兮兮的女人,馬上信了,緊跑幾步過來,伸手就把剛站起來的女人推了個踉蹌,女人在泥坑里滑了幾下沒站住,又一**坐了進去。
「安安吶,傷著沒有?」太婆是小腳,跑不快,人還沒到跟前就先急得不行了。
二叔婆也趕緊上上下下地檢查周小安,「打著你沒有?快給二叔婆看看!」
周小安舉起手指給二叔婆看,「她抓住我不放,把我手指頭都給抓出血了!」
周小安掉了的指甲已經結痂,剛長出薄薄一層膜,被那女人用力一攥一拽,一根手指的紗布被拽掉了,剛長出的薄膜也裂開了一條口子,血又流了出來。
粉紅的指甲肉就這麼露出來,上面血跡斑斑,二叔婆心疼得直抽冷氣,「快,咱快回家上藥!作孽喲!怎麼好好地遇上個瘋子呢!」
太婆也過來了,拉著周小安進院子,「老二家的,你趕緊找個人去通知老二!把這個瘋子抓起來!可不能讓她再傷著人!」
那女人從泥坑里爬起來,觀察了三人一會兒,看太婆進了家門,忽然一拍大腿,驚喜地跑過來,「你們是族長家的吧!我可算找著你們了!」
二叔婆拿起頂門的杠子就沖她揮了過去,「你跟來干啥?!瘋女人!滾遠點兒!」
那女人不敢靠前,卻沖二叔婆討好地笑,「二嬸兒,我是前窪村老沈家的荷花呀!我娘說我小時候你還抱過我哩!我們家搬走二十多年了,今年才回來!這不一回來我就听說石頭哥也回來了!趕緊過來了!
听說石頭哥十多年沒回家了!我們這一回來他也回來了!這就是緣分哩!」
在院子里慢騰騰地磨蹭著偷听的周小安眼楮一下睜大,石頭哥?!這女人看著快四十了,小叔才三十一,她敢叫小叔石頭哥?!
二叔婆也渾身一震,仔細打量起沈荷花來,手里的杠子也慢慢放下了。
沈荷花抓過頭巾急切地抹著臉上的泥水,湊近了讓二叔婆看仔細她,「二嬸兒!你還能認出我來不?」
二叔婆眯起眼楮後退了兩步(老花眼,湊近了反而看不清),仔細看了半天,不去跟沈荷花說話,反而回頭囑咐太婆,「娘,您趕緊帶小安上藥去,可別把孩子疼壞了!」
這是讓她回避呢,周小安只能跟太婆進屋。
二叔婆沒請沈荷花進屋,卻把她叫進大門,兩人在院子里說了半天話,等二叔公回來,三人又說了一會兒,二叔公就帶著沈荷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