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幼林進門就把小虎往床上一放,大大咧咧地拉了把椅子坐在周小安床邊,笑得露出十六顆雪白整齊的牙齒,「小安!我來看你了!听說你立大功了?」
周小安被他忙活得眼前一花,看著這張沒心沒肺的笑臉有點招架不住,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小虎已經撲進她懷里拿肉肉的大腦袋頂著她撒嬌了。
周小安心里一慌,她自從醒過來,從沒這麼近地接觸過任何有生命的東西,連沈玫想扶著她上廁所她都不適應。
可小虎就這麼不管不顧地撲過來了,她想把它推走,試探了一下,發現想踫它一下都困難,比劃了半天手都落不到它身上去。
小虎好多天沒見到周小安了,一撲過來就親近得不行,肉肉的小身子全都貼上來,熱乎乎地撲了周小安滿懷。
小土豆一看嚇壞了,趕緊要跑過來把小虎抱走。這些天=.==就是遞給周小安一杯水,都得放在離她有些距離的桌子上。
她連接過一杯水這樣的接觸都排斥,怎麼能受得了一只貓撲到她懷里?!
唐慧蘭也嚇得變了臉色。他們都知道,那天周小安暈倒的時候手里攥著一只斷手。
這些天她自己不說,大家也知道,她怕跟任何東西有肢體接觸,很可能是怕再想起握著那只手的感覺。
兩個人剛要跑過來抱走小虎,卻被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門外的沈玫阻止了。
病床上的周小安慌亂地想把小虎推走,又下意識地不想踫它,比劃了好幾下正在猶豫,它已經在周小安懷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身子一翻,露出雪白柔軟的肚皮求撫模了。
周小安的手試探地輕輕地落到它毛茸茸的頭上,小虎舒服地喵喵了兩聲,抬起眼楮渴望地看著她,拿腦袋蹭了蹭她的掌心。
周小安的手怎麼都推不開了,手指動了動,竟然沒有撤回來。
門外的幾個人都屏息看著,這是周小安醒過來以後第一次主動去接觸外界,能邁出這一步,以後就有希望了!
張幼林卻完全不知道大家的緊張,把小勇舉起來給周小安獻寶。
「小安,我帶著兒子來看你了,你倒是表示一下啊!不歡迎嗎?你不歡迎我就算了,我們小勇這麼可愛,你不會沒發現吧?來!兒子!給你小安姐姐笑一個!」
小勇靦腆地露出一嘴小白牙,真的羞澀又友好地給周小安笑了一個。
大眼楮瞪得圓溜溜的,要是再多長點肉,就是一個小勇版的小虎。
而周小安懷里的小虎已經不管不顧地把大腦袋往她手心里蹭了,試圖把肉呼呼好大一顆頭整個兒塞到她手里,讓她好好模模,把這麼多天的份兒都補回來才好!
周小安被這兩個小家伙左右夾擊,下意識地就回了小勇一個笑,手也放松地放在了小虎的腦袋上。
門外的幾個人都驚喜地睜大眼楮,唐慧蘭又開始掏出手絹擦眼淚了。
張幼林還一副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樣子,興致勃勃地問周小安。
「你真忘了?這麼好玩兒的事你怎麼就給忘了!哎呀!真是急死我了!我听說你可英勇了!用隨身帶的小刀割斷了繩子,炸藥包爆炸的一瞬間你扯斷引線把它扔到了敵特身上!平時真沒看出來,關鍵時刻你還能這麼厲害!」
周小安听出不對勁兒了,「你听誰說的?我,我自己都忘了……」
嗯,忘了這個借口很好,反正她受了很大刺激,創傷後遺癥也確實有階段性失意這個癥狀!
忘得真是太好了!省得她絞盡腦汁想借口,發愁怎麼交代那兩個炸藥包了!
她可沒膽子更沒能力騙周閱海和張天來這些人,這些天都擔心死了!
周小安心里的大石頭放下,另一只手也習慣性地放到小虎身上,像平時一樣一邊揪著它的耳朵一邊想動心思。
張幼林把小勇放到腿上顛著玩兒,搖頭晃腦地跟周小安顯擺,「嘿嘿,這個其實不好說,不過我還是告訴你吧!我從張天來那套出來的!他們這些人,就是干偵查的嘛!不用你說一看現場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你看你手上那些傷,現在還沒好呢,一看就是刀傷,還有手腕上綁線勒的傷,那天你胳膊上和手上還有引線燒完的殘留和灼傷。反正他們通過現場偵查,一推斷就是這麼回事兒了!」
「小安,你知道你救了多少人不?當時大雜院的人都回去了,再加上跑過去看熱鬧的,那座院子就是個大火藥庫!要真爆炸了,那就是一窩端!」
張幼林模了一把他光禿禿的腦袋,用他自己的邏輯夸獎周小安,「這比打一場仗端鬼子一個炮樓還厲害!你可是一個人都沒傷著只救人了!」
然後又露出一嘴白牙笑了,「我是大夫,我只看救了多少人,傷了多少人,跟別人的算法好像有點不一樣。」
這個別人肯定是指張天來他們這些在戰場上歷練過的軍人了。
周小安點點頭,也非常贊同他,「不管是誰,都是人命。」
這是她這個在和平年代長大的人的想法,生命寶貴,沒人有權利去剝奪。
在這個年代,她這種想法跟誰都不能說,沒人會認同,平時還好,在心理特別脆弱的時候就會覺得有些孤獨。
所以忽然冒出個同樣跟大家格格不入的張幼林,她就忍不住要多說一句。
張幼林竟然沒有一點驚訝,「小安,你想不想學醫?我覺得你特別適合當醫生!你這心腸干別的太浪費了!」
周小安笑了,「張幼林,你又想忽悠我什麼?」
上回借著周閱海送東西的名義,她給他夾帶了那麼多撲熱息痛、消炎藥膏和中藥房的板藍根,她不信他不知道那是誰給的!
張幼林笑嘻嘻地一點不心虛,瞅了一眼門外,看一直擔心地看著他們的那幾位已經走了,才壓低聲音問她,「你知道沛州戒嚴半個多月了吧?」
周小安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退,點了點頭。
張幼林竟然不在乎地接著往前湊,神秘兮兮地把聲音壓得更低,「你知道沛州出現了一個殘疾人殺手嗎?」。
他一向不著調,周小安一點都沒被她嚇著,也不跟他客氣,拿起一本書把他往後推,「坐遠點兒!好好說話!你別嚇著小勇!」
張幼林笑嘻嘻地把小勇放在腿上逗弄,「我兒子,膽子隨我!大著呢!是不是,小勇?」
小勇咯咯笑著往他懷里鑽,一副非常開心的樣子。
張幼林又接著忽悠周小安,「你沒听說過吧?就這十多天的事兒!他們肯定不能告訴你!我跟你說,這回我沒忽悠你,听說殺的都是殘疾人,最讓人想不透的是,那尸體死後都是粉紅色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