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老被周閱海扯得幾乎是貼地低飛,老頭兒也嚇壞了,周小安這個時候要再燒起來,那就肯定沒救了。
這孩子要是沒了,他也得準備送走眼前這位了。
好在好在,一番驚嚇之後又是個假警報!
于老第一次沒跟周閱海瞪眼楮,只囑咐他好好看著就搖頭走了。
讓他折騰吧!再這樣下去也沒幾天好折騰了。
這事兒對別人是個假警報,對周小安來說可是個實實在在的恐怖事件!
她再不快點醒來,她的小包子就被,被……
周小安臉紅,反正她得趕緊醒過來!
周小安爭分奪秒地找機會進入空間調養身體,這次沒敢像上次那麼久,疼到一定程度就出來,循序漸進,身體終于慢慢不那麼疼了。
幾天以後的一個傍晚,周閱海下班回到病房,阿姨已經準備好了他的晚飯,他沒有把周小安從躺椅上抱回床上,而是跟她商量,「傍晚天氣好,我們在窗邊吃飯吧,能聞到金盞花的香氣。」
阿姨已經走開了,周閱海坐到周小安床邊,先親了一下她的手,習慣性地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放在唇邊輕吻,給她說外面新開的玉簪花和四季錦,「……我還是喜歡玉簪花,你睡著的樣子就像朵玉簪花,又干淨又漂亮。」
有一個永遠都在安靜傾听的愛人,他又有那麼多心里話要對她說,周閱海已經越來越習慣于在兩個人獨處的時候把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了。
他低頭在周小安瑩白飽滿的額頭上親了一下,「我們家小安還是個剛要開的小花骨朵呢。」
可是他的小丫頭已經永遠沒有機會真正盛開了。
周閱海喉頭被硬塊堵得生疼,臉上並沒有悲痛的神色,只是喉結劇烈地上下抖動了幾下。
人人都以為他瘋了,以為他在掩耳盜鈴,以為他不肯接受現實。可他比誰都清楚他和周小安將要面對的是什麼。他也早就做好準備,所以他正常過他們的日子,什麼不怕。
他的血能養她一天,他就陪她好好活一天,真到油盡燈枯那一天,他們就一起走。
細碎溫柔的吻羽毛一樣落下來,在周小安的額頭、臉頰、發間一下一下,溫情脈脈,繾綣入骨。
周閱海最後跟周小安額頭抵著額頭,用鼻子蹭著她的鼻子,輕輕閉上了眼楮,「小安,我不想等了,我們下周就結婚。」
嘴角微微翹起,他的臉上是一片溫柔的笑意,「你想要一個什麼樣的婚禮?有好多好多花,還要有漂亮衣服,對不對?」
慢慢張開眼楮,周閱海剛要伸手去抱周小安,整個人忽然愣在了那里。
周小安清亮澄澈的大眼楮正亮晶晶地看著他。
于老這次是自己貼地低空飛行過來的,手抖得根本拿不住听診器,「真的醒了?!這個小妖怪!我就說她沒事兒嘛!」
周小安卻什麼都注意不到了,只看著周閱海流眼淚。
其實她醒了有一會兒了,不張開眼楮就是想跟周閱海惡作劇一下,听他會跟自己說什麼,找機會嚇一嚇他。
本來听到他說下周結婚,還想跟他抗議一下,可一看到他的樣子,她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眼前的周閱海她幾乎要認不出來。
還是那張臉,五官卻凌厲得如同淬火之後的寒鐵,冰冷堅硬,再沒有一點溫度。
臉色極其灰敗,兩鬢竟然已經生出整片的白發,精神卻像末日之後大地上矗立的箭樓,經過雷火的暴擊之後,在滿目瘡痍一片死寂之中詭異地矗立著,堅固得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擊倒他。
周小安的淚又熱又燙,目不轉楮地看著周閱海,被護士們放上推車推出去檢查。
一番復雜的檢查下來,于老的手不抖了,拍著大腿再一次感嘆,「這個小妖怪!這真的是個小妖怪!」
昏迷了半年,說醒就醒過來了!本來已經開始衰竭的各項器官竟然慢慢恢復了!
「養著吧!養養就沒事兒了!別人不好說,她肯定能好!」
這孩子病得詭異,好得更是不尋常,他在她身上已經真的開始相信冥冥中有什麼他不了解的東西了。
當然,這話不能說,別人也不能信。于老繼續做他的妙手回春的老神醫,給周小安開了藥方又去做治療方案。
而周小安什麼都注意不到了,只一直盯著周閱海,他到底經歷了什麼,把自己折磨成這個樣子……
她疼得心都要碎了。
周閱海已經從震驚中醒過來了,病房里只剩他們倆個人,他伏在周小安枕邊,握著她的手輕輕叫她,「小安,小安,小安……」
不能抱她,不敢太激動嚇到她,只有這樣不停地叫她的名字,才能表達出一點他的狂喜。
周小安除了能掙開眼楮,別的還不太能動,哭得直打嗝,話也說不出來。
周閱海輕輕去吻她的眼淚,好像她是一踫就碎的水晶女圭女圭,「小安,別哭,別哭。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知道。等你好了我們都討回來,別哭啊……」
她昏迷之前受的委屈他都知道,他都替她討回公道了。只要她想,他不介意再出一次手。
周小安看著周閱海鬢邊的白發,慢慢止住了眼淚,艱難張口,說得斷斷續續,卻帶著股任性跋扈勁兒,「你……求婚……」
周閱海的眼楮一下溫柔起來,里面有了希冀的亮光,是只有心里充滿希望的人才會有的樣子,「你醒了,那個當然就不算了!等你好了我們先好好談戀愛,什麼時候你願意了我們再結婚!咱們新房還沒準備好呢,不急!」
她曾經偷偷跟沈玫說過,她要好好談一場戀愛,戀愛比結婚有意思多了!
當時他就想,他一定要給小丫頭一場美好的戀愛,讓她做最幸福的小姑娘。
剛才那樣的求婚現在當然不能算了。
周小安關注的重點卻不在這里,她非常懊惱地皺眉,看著自己身上阿姨給她手工縫制的充滿鄉土氣息的碎花圓領短袖和短褲,「丑!」
周閱海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馬上哈哈大笑出來,暢快得像夏日廣闊的晴空,臉上竟然一下就有了血色和光彩,「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在你穿這麼丑的衣服時跟你說這些!下次我們穿得漂漂亮亮的再來一次,好不好?」
周小安滿意了,破涕而笑,大眼楮剛彎了一下又瞪起來,「你,偷親,我!」
周閱海的臉上一直帶著笑意,整個人好像一下被注入了活力,聲音都年輕了很多,「誰讓你總也不醒呢,我太想親你了,沒忍住!」
說著把她的手放到唇邊重重地親了兩下,整個人都光彩照人起來,「你醒了,以後我就不用再偷偷親你了!」
周小安醒了,周閱海卻不打算停止給她輸血,一向很相信科學的一個人,跟于老固執起來卻像個愚昧的莽漢。
于老說了周小安的肝功能已經恢復,他還是不放心,「她自己造得血要是不夠呢?她那麼瘦,又虛弱成那樣!」
周小安都要听不下去了,只能給他找點事兒干,「張伯伯……」她醒過來好幾個小時了,他還一直沒跟她提一句張文廣他們的事呢。
周閱海沒心思跟于老犯倔了,往窗外看了一眼,不著痕跡地調整了一下表情,異常認真地告訴周小安,「小安,張幼林他們被送去外地了,他們沒事。」
周小安震驚地瞪大眼楮,周閱海竟然騙她!
還沒等她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竟然有人過來探病了,這回輪到周閱海心亂了。
來人是顧雲開,他剛從戰場上回來,一身滄桑滿臉堅毅,再不是那個滿心晦澀冰冷的顧雲開了。
而且他一點不掩飾對周小安的心意,開誠布公地跟周閱海承認,「部隊剛撤防回國,我听說小安病了,就先離隊回來看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