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落了只鳥兒,啾啾叫了兩聲,陽光透過窗欞落進房里,金絲繡的屏風後,隱約看見夜青躺在榻上,安穩沉靜。
重燁在她身邊,親自給她喂下了湯藥,用帕子給她擦拭臉頰,她縴長的睫毛顫了顫,睜開了眼。
「重燁?」
他將她扶起來,「不是說了馬上去錦繡宮,誰讓你回來的。」
「是我把你帶過去的,我沒法自己逃走。」她知道,自己給重燁添了麻煩,讓重燁分心不說,還害了玉兒,重燁此時不知該有多難過,她小心問他︰「你沒受傷吧?」
「沒有。」
「玉錦已經找到了,你你還打算」還打算留著我麼夜青沒問出口。
「我打算去找玉錦,這兩日還要再去一趟死城。」重燁坐在夜青對面,依舊是平靜的,沒什麼波瀾。
夜青抿了抿嘴,哦了一聲,便不再言語。
寢殿內陷入了沉默。
「夫人,非天大人來了。」
非天妙妙音音一股腦沖了進來,寒琢得知夜青受傷的事情頓時急的跳腳,奈何重燁封住了寢殿,誰也進不去,生生被擋在外面好幾個時辰,方才恰巧寧錦經過,硬是把寒琢拉走,最後便只剩下三個人等著探望夜青。
「哎呦,可算讓我們進來了,不然我們還以為重燁要藏尸呢。」非天揶揄了一句,大兢兢坐下,看了看夜青︰「嗯,還活著。」
夜青白了他一眼,幸好他們來了,不然她真不知道怎麼繼續面對重燁。
「都說了是個陷阱你們還非要去,你們倆敢不敢更倔強一點?要不是我機靈,跟著你們去了,興許你又被人抓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
夜青看了重燁一眼,原來他知道非天在後面跟著。
眾人探望了夜青,便都離開了,最後夜青叫住了非天。
「非天,我是怎麼回來的?」
「重燁把你帶回來的。」
「重燁受傷了沒有?」
「我沒看見但是我撞傷了,疼死我了。」
「那血陣破了?」
「算是破了。」
「什麼叫算是?」
非天覺得終于說到了重點,坐近了些,道︰「當時,重燁都已經找到陣眼了,陣眼是什麼你知道嗎?」。
夜青搖了搖頭。
「陣眼就是一個陣法的破綻,破了陣眼就可以破了陣法。重燁已經把長恨插到陣眼上眼看就能破陣,但是你被血陣逮住,他為了保你,又把長恨收了回來。」
「血陣不是沒有生魂為祭不會平息嗎?最後我們是怎麼出來的?」
非天擺了擺手︰「你別著急啊,听我說。重燁為了救你,把中間那根血柱劈斷,沒想到血陣隨即崩潰,一發不可收拾,迅速席卷了陳宅,頓時陳宅就化為了一片廢墟。你和重燁被困在里面,整個結界里都猩紅一片,根本看不清什麼情形,我真以為你們出不來了。」
「最後呢?你快說啊!」
「最後不知怎麼,血陣就被壓制了,漸漸平息了下來,你們也就平安出來了。」
夜青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結果非天就給了這麼個結尾,「你別逗我了,好好說!你這是爛尾你知不知道!」
「我也想說的精彩絕倫啊,可是最後我也不知道那血陣明明都瘋狂的控制不住了,怎麼就突然平息了,我在旁邊看的也很不過癮啊你得理解我啊!」
「那先不說這個了,你給我說說玉錦的事。」
非天狐疑的看著夜青︰「你怎麼突然好奇起玉錦了?」
「我,我查的案子不就是與她有關的麼,你當初說這個案子牽扯到舊人,說的不就是玉錦,我為了查案有必要了解了解情況,你快點說,事無巨細,一五一十的說。」
「誒呦姑女乃女乃誒,玉錦活了幾十萬歲,就比女媧大神晚生下來幾千年,你要我事無巨細的把她說給你听,你幾百年都听不完。」
「那,那就從她和重燁認識之後開始說起。」
「你不想知道玉錦是怎麼死的,卻想知道玉錦是怎麼認識重燁的,我看你不是想了解玉錦,你是想查你情敵在你夫君心里的分量吧。」
她的心思被非天一語道破,夜青語塞,瞪著眼梗著脖子狡辯︰「玉錦在重燁心里分量輕重與我有什麼關系!我是為了查案!為了查清楚我的身世來歷,還得听別人卿卿我我的破事,我容易麼我!」
非天撇了撇嘴︰「罷了罷了,既然你想听,我就刪繁就簡講給你听听。」
夜青微微向前傾身,全神貫注听他講起來。
「重燁與玉錦是實實在在的青梅竹馬,重燁性子高冷,玉錦性子溫婉,重燁唯獨能與玉錦說上幾句話,其他的人一概都不放在眼里。當時還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半神千方百計討重燁歡心,結果每次都是灰溜溜的回來,偷偷抹眼淚。」
非天不動聲色看了夜青一眼,見她沒什麼反應,繼續道︰「後來玉錦和重燁都到了婚嫁的年紀,天君便給他們賜了婚,重燁還把自己的對劍,長恨長痴之中的長痴,送給了玉錦作為定情信物,神仙眷侶,簡直羨煞旁人。」
「最後卻不知怎麼,玉錦死于非命,灰飛煙滅,重燁心如死灰,離開了神界,到陰司做起了冥王,再未娶妻。」
夜青听羅宋說過,若是喜歡一個人,那麼態度一定是與眾不同十分特殊的,重燁唯獨願意與玉錦說話聊天,重燁還將自己的佩劍送給她,又為了她不再續弦,說明她真的在他心里地位非凡,無可替代。
重燁還說能再見到玉錦很驚喜,還要去找玉錦,那是不是說夜青馬上就要被拋棄了?
非天搓了搓下巴︰「說起來,昨天看見的那把劍,好像跟長痴劍長的很像啊」
「那就是長痴劍,那個被砍的人,就是玉錦。」夜青垂著頭,紅了眼眶。
「她是玉錦?玉錦竟然還活著?!這麼說那個疤臉是路遙?」
夜青點了點頭,非天見她不對勁,湊過去看,正看見她一滴淚落了下來。
「你怎麼了?」
夜青抬起哭紅的淚眼,問他︰「那你能給我講講那個不知天高地厚想要討重燁歡心的半神嗎?」。
非天神色一暗,「那個半神早就死了,並不是很重要的人物,而且她與這件案子無關,你不需要知道她。」隨後他馬上笑問︰「你難道不好奇我為什麼認識路遙嗎,我可以給你講講路遙」
「不用了,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她勉強笑著擦了一把眼淚,可還是能看的出她神色中的傷感,或許就是他那一句「不知天高地厚想要討重燁歡心的半神」說哭了她,可她也不知自己為什麼這麼委屈。
非天起身,「既然這樣,那你好好休養,我先走了。」走出去幾步,又折返回來,手搭上夜青的肩膀,認真看著她︰「你不必覺得玉錦的出現會影響到什麼,對于所有人來說,你才是最重要的。任何人都會被放棄,唯獨你不會。」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至少我不會。」
夜青一瞬間有些恍惚,她明白他的安慰,卻又覺得不僅僅是安慰,或許她真的想的太多了。
她本來就不該與重燁有什麼交集,重燁是高高在上的冥王,是戰神,她怎麼可能與他並肩,況且玉錦已經回來了,她這個替代品也沒有再留下的必要了。
第二日,重燁帶著涼山準備再去一趟死城,被夜青攔住,「帶上我。」
「不行。」重燁回絕的斬釘截鐵。
「上次玉兒的紙條其實是留給你的吧,你早就察覺了,但是沒有說破,便與我去了死城,我在陳宅看見她的時候,其實你們已經說過話了吧,這些你沒有必要瞞著我,畢竟我本來也不是你的正牌夫人,既然她回來了,我會乖乖離開的。我沒有想纏著你,我只是想去拿點東西,你能載我一程嗎?」。
半晌,重燁拉起了夜青的手,與她一起踩上了雲彩,許久才道︰「你吃醋了。」
「我沒有!」夜青一慌。
「那你計較玉兒做什麼?」
「我只是」夜青看向了別處︰「我只是不希望自己不明不白的來,又不明不白的走。既然將我牽扯進來,好歹讓我看完前因後果再把我趕走。」
涼山在一邊一頭霧水,「夫人,您要走?誰要趕您走?」
夜青看了重燁一眼,抿了抿唇,「沒誰。」
「尊神昨日還說要帶您去華胥國華胥神母的壽宴,怎麼今日您就要走?」
夜青驚訝的看著重燁,難道重燁不打算把玉錦接回來嗎?
重燁笑了笑捏了捏她的手,「不要想的太多,不僅毫無用處還會擾亂心神。」
那重燁打算如何安置玉錦?他是如此重視玉錦,真的不想與她再續前緣?
夜青有些亂了,重燁到底是怎麼想的,他到底要做什麼,為什麼他什麼都不肯說,就不能坦然一點嗎!
「你要去拿什麼?」半晌,重燁問她。
「我有東西落在了陳宅,要去拿回來,你要去找玉兒?」夜青小心注意著重燁的表情,他搖了搖頭,「我去看看陳宅底下的封印。」
得到這樣的答案,夜青不知怎麼稍稍安心下來。
與重燁落到陳宅,她驚訝的說不出話,昨日還好好的一座大宅子,有山有水亭台樓閣的,今日再看竟然成了一座巨大的廢墟,斷木殘垣慘不忍賭。
面對這樣一片廢墟,沒有了廊檐,沒有了樹林,沒有了七拐八拐的轉彎,她只能憑借記憶去找,找陳家的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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