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青轉身,重燁就在她身後,一身暗紅的喜服,毅然立在那里,眼神冰冷,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即便蒙著面紗,涼山還是一眼認出了這一身素白的女子︰「夫人!您怎麼在這里,尊神找您找得」
「涼山!」重燁喝住涼山,隨後向地藏菩薩行禮,道了聲︰」菩薩。」
諦听看看重燁,又看看夜青,這下就有點微妙了啊。
夜青看著重燁,面紗下她緊緊抿著唇。
「菩薩,我發覺地獄異動,便來查看,多有打擾,阿鼻地獄現已派兵把守,不會再驚擾菩薩清修了。至于擅闖地獄之人」重燁瞥了夜青一眼,「希望菩薩能交由我處置。」
「菩薩,我拜您為師!」夜青心中氣惱,伸手便要去接面前懸著的甘露印,還未接到手上,卻被重燁猛一拂袖推了出去,夜青回頭怒視重燁︰「你干什<麼!」
「我說了,阿恆不需要你救。」重燁定定看著夜青,眼中的怒氣翻涌,卻還是那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我拜菩薩為師,可在人間救度惡鬼,是做大善事,行大功德,你以為只是為了救一個孩子而已嗎!」夜青起身反駁。
重燁道︰「那好,那請這位姑娘接了甘露印之後,不要靠近我的兒子。」
他故意將「我的兒子」咬的極重,意為告訴夜青,這是他的兒子,不需要別人來管,別人也無權干涉。
「你!」夜青氣急︰「天下哪有你這樣的父親!那麼小的一個孩子,竟然忍心關在那樣恐怖的地方!你的心到底有多狠!」
重燁冷眼看著夜青,更加平靜淡然,仿佛眼前的真的是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我的心有多狠,與姑娘有何關系?姑娘與我是什麼關系,要來干涉我的家事?」
夜青一愣,是啊,她是他的什麼人啊,她憑什麼插手他的家事啊,她哪有資格哪有立場來管別人家的事啊。
東岳替夜青著急,上前道︰「重燁,你不要如此咄咄逼人,夜青她是為了」
「酆都國主,有些事,本尊沒有計較,不代表不知道。我與她的事,還輪不到別人插嘴。」
「世間事紛擾糾纏,唯有當事者親自解開心結,夜青,甘露印暫且交于你保管,若你決定拜我為師,可隨時以甘露印為路引,到地獄來找我。」果然清官難斷家務事,地藏菩薩听罷幾人爭吵,便做了個折中的決定,消失在光華之中,只留下諦听在旁邊看熱鬧。
甘露印直接落到了夜青右手掌心,一方掌心大小的法印,在夜青掌心沉甸甸的,片刻又消失不見,只在她掌心留下了一個金色的卍印。
夜青握緊了手,抬起頭,倔強的看著重燁︰「阿恆我救定了。」
「你憑什麼?」重燁垂眸看著她。
「就憑我看不慣你這冷血無情的父親將那麼小的孩子關在地獄里!」夜青瞪眼,重燁卻笑了︰「天地間比這個孩子悲慘的人數不勝數,怎麼不見姑娘如此大發慈悲?」
「因為!因為!」因為我想為你做點什麼啊!夜青的話梗在嗓子里,就是說不出來,重燁一口一個姑娘,叫得她心口直發堵,逃婚的是她,拒婚的也是她,他氣她恨她,甚至將她當成陌生人,她卻也沒法反駁。
「涼山,將這個擅闖陰司的人帶回陰司,听候處置。」重燁一轉身,氣勢震蕩,向地獄外走去。
涼山上前︰「夫人,先回陰司吧。」
夜青看著諦听︰「你就這麼眼睜睜看著我被重燁帶走?」
諦听聳了聳肩︰「不然呢?連菩薩都不管,我干嘛要管,反正你回去也不會受什麼罪。」
東岳拉住了夜青,抽出了腰間的長劍,「夜青,只要你說不想跟他走,我就是豁出性命都會帶你離開這里。」
夜青按住了東岳,搖了搖頭︰「東岳,不必為了我浪費性命,我一個將死之人,還有什麼值得可救的。」
重燁快步離開的身影在听見「將死之人」時狠狠頓了一頓。
夜青還是隨重燁走了,留下東岳在原地,神色哀傷。
陰司之中熱鬧非凡,各路神仙聚集,推杯換盞歡聲笑語,夜青看在眼中,卻只覺寂寞。
看著重燁的背影,雖然挺拔,卻形單影只,卻不知為何讓她覺得悲涼與無助,她很想上前緊緊抱住他,卻只能無數次在心里壓制著自己。
重燁帶夜青從一條較為隱秘想小路回了明華殿,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寢殿,門便砰一聲關上,外面封了不知多少層結界。
重燁背對著夜青,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寢殿像是隔絕了外面的一切笙簫,安靜的可怕,她在門邊站著,半晌,問︰「你帶我來這里做什麼?」
「這話,該我問你,你回來做什麼?你不是想追求自己的幸福?」重燁月兌上的喜服,甩在一邊,「難不成你的幸福就是到處多管閑事?」
夜青沒有回答,只道︰「擅闖地獄是我的過錯,任憑冥王處置,希望不要遷怒于酆都國主。」
「這個時候你卻在替別人求情?」重燁忽然轉身,眼中的怒意翻涌上來,卻不是方才那一副淡然模樣。
「不然呢?我倒是想為自己求情,冥王肯放過我麼?」
重燁來到她面前,捏住她的下巴,看著她的臉︰「你擅闖地獄,引起阿鼻地獄騷動,本尊還沒想好要如何處置你,你不妨試試求我,看能不能讓我心軟。」
夜青從他手中躲開,退了兩步,「你若是能心軟,怎麼會把那麼小的孩子關在地獄里。」
重燁手上一空,抬眼看她,難道她連與他靠近一點都不願意了麼?
他眼中黯然,卻冷聲回她︰「我說過了,這是我的家事,輪不到外人插手!」
夜青也冷眼看著重燁,回道︰「既然如此,請冥王處罰我擅闖地獄之罪。」
「既然如此,我便罰你在這里面壁兩年,你覺得如何?」他等著她的反應,果不其然,她猛然抬頭︰「不行!」
兩年之後,她會死,她不想死在重燁面前!
「以為你還由得你麼?」重燁步步逼近,夜青慌亂的搖著頭︰「不行,只有這個不行,你如何罰我都可以,唯獨這個不行,你不能讓我不能讓我」不能讓我死在你面前!
她正慌亂著,卻正被一雙手臂拉進懷里,暖暖的,緊緊的。夜青頓時失神,強忍著的淚瞬間涌了出來,蒙住了她的雙眼,在酆都的這些天,她是多麼想念這個懷抱,多麼想見這個人,此刻都化成了無聲的淚水,落在了他的衣襟上。
良久,重燁的聲音從耳邊傳來,竟是無盡的疲憊與憂傷︰「那你說,你要如何?」
夜青說不出話,也不敢說話,她怕一開口便被他听見她的哭腔,久久沒有回應。
門外傳來叩門聲︰「尊神,吉時到了。」
重燁忽然放開了夜青︰「那我便罰你,嫁我為妻。」
這個也不可以,她垂著頭,心中想,剛想開口拒絕,卻听他道︰「大婚之後,你想做什麼我都不阻攔,你想留在哪里我也不干涉,如何?」
這已經是他最大的妥協,他不想放開她,更不想勉強她。
夜青猶豫了片刻︰「成婚之後,你我便形同陌路,井水不犯河水,那我便答應你。」
重燁的手在袖間握緊又松開,又握緊,又松開,形同陌路,兩不相犯,那成婚還有什麼意義!
但最後他還是點了頭,解了門外的結界,門外妙妙音音推門進來,看見夜青瞬間驚喜萬分。
只听重燁道︰「給夫人梳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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