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歌 第十四話 我和好哥們過小年

作者 ︰ 未必是四月

新開的短故事說上了好幾場,這幾場說完了也就快到京城過小節的時候了,這幾場沈叢宣幾乎是場場都來,還出人意料的沒有帶上明芝來給我倒水,也沒有帶上他的可愛小僕人些來給他扇風,我說書的間隙,他還竟然給我倒了一杯水,勸我慢些別累著的樣子簡直是要把我萌哭了。

那廝小王爺這幾日也比較消停,不怎麼在木言堂來了,白天晚上在街上也沒什麼機會撞大運見著他,估計是臨近年關府中的宴會也會多了起來,小王爺忙著風流,也沒時間出來閑逛了。

又過了三天,一年一度的小年夜至,這日清晨的時候下了一場清雪,不過雪花還沒落地就融化了,倒是樹枝上積了薄薄的一層,遠遠望去,遠處的山巔白茫茫的一片,山下碧水脈脈,滿城梧桐蔽日,一片湖光山色。

黑蛋蛋的母親也就是我這間屋子房東的親戚,是一個三十多歲的胖胖婦人,長的十分和善,膝下有一雙兒女,丈夫沒死之前是城里私塾的教書先生,也算是小康之家。黑蛋蛋的妹妹似乎很喜歡我,剛來到這里的時候每天經過門前的時候都會伸著脖子往里看,她哥哥,額,也就是我口里的黑蛋蛋見她好奇,有時候就在下面托著她,讓她趴在土牆上瞧一瞧,這才慢慢和他們熟悉了起來。

將店里面最後供應的幾批糕點打包給木言堂拿去,就早早的將店門關了。明芝告假去找那位帥氣的主子去了,明墨也被黑蛋蛋帶出去玩了,我閑來無事今日從銀號里面支出了些錢,準備大肆采購一番。來京城這麼久也受了好些人照顧,比如說我家的黑蛋蛋,明芝,王英,沈叢宣,容華……正好趁著小年這幾日買些禮物送給他們,禮輕情意重,嗯,我自己點點頭,拍拍自己的腦瓜覺得自己真是聰明。

坐觀木言堂別館里最後一場閑聊完畢,天還沒黑,早早的燈市也還未開,但是街上就已經十分熱鬧了,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各種小吃攤位繞著大衙擺了一整排,販賣煮酒煙絲胭脂玩物的小販擠滿了商業的主街。

因為是難得的節慶,平日不出門的大戶人家夫人小姐們也紛紛隆重的打扮一番出了府,街上隨處可見幾人抬著的轎子軟椅馬車,偶爾飄出幾纓歡笑聲,和著遠湖吹來的暖暖燻風,一派祥和靜謐的氣息。

相較于滿眼的紅粉艷綠,我看看自己穿的極其素淨的衣裳,模了一模,我喜歡這料子。但是畢竟是出自鳳姐之手,到底比尋常的民服華麗精致,藕色雲紗薄衣,淺藍藕白長羅裙,以極淡色的絲線繡出一朵朵淡淡的新桂。

天色漸黑,暮色合攏,天公作美,未有微雪,賜了今夜一輪圓月,星子寥落,淡淡的月華被或繁或疏的村葉一篩,被碎成細小的明光,淡淡的落在了肩上。

遠處江邊亮起了大片璀璨的燈火,紅紅綠綠,一派琉璃。炮竹聲聲,孩童歡快的稚笑,小販的叫嚷,姑娘們的嬌嬈,順著湖岸的風一絲絲的傳來,听在耳朵里,像是溫潤的冷火,暖暖的亮著。

這年關下的小年夜燈會,隔了好幾年已是久違了。

彩燈被制成好些個樣子掛在小販的扁擔肩頭。兔子,龍,青蛙,蓮花……幾乎是應有盡有。我呆呆的看著,幾乎挪不開視線。

小販看我看了這麼久怕是要耽擱他做生意,皺著眉問道,「我說姑娘,您到底挑好了沒有啊?」

一只白淨細長的手伸過來遞過了幾文錢「給這位姑娘拿個兔子的花燈吧。」

我扭頭一看,容華,笑了。我還以為是什麼帥哥和我搭訕呢。

「等一下」我朝著小販咂了砸吧嘴巴,問道「有跳蚤的燈嗎?」。

小商販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了一下我,看的我渾身汗毛都立起來了。

我瞪了瞪眼楮倉皇的取下了兔子的燈,目送著小販離開我美麗的視線,我恍然覺得提著那只燈籠站在路上,頓時回到多少年前的單純孩子。

容華也提了一個燈走在我旁邊,戲謔道「阿四,好好的小兔子多可愛,怎麼喜歡跳蚤?」

我抖一抖手中的花燈,舉起來對著月亮看看。

「容華你難道不覺得小跳蚤很可愛的嘛?」

「以前我的目標就是做我的那些師兄身邊的那只快樂的小跳蚤,只是現在時過境遷,事事皆不一樣了,往事雖已遠去,但是偶爾想來還是會掛念的。」

人流漸漸涌過來,容華側身擋在我前面「難得見你憂愁一下」。我們二人跟著看花燈的人群茫然的走,一路上都是暖融融的歡聲笑語,鑼鼓喧天,有人家正在放焰火,天上五顏六色,繽紛如潮,到處都是香氣,濃烈的酒香,烤肉的濃香,小姐千金經過時身上的胭脂芬芳,還有含苞初綻的寨梅花香,有人鬧花燈,有人猜燈謎,有人飲酒,有人吃飯,有人看雜耍,有人唱曲子。這個晚上,似乎是整個京城最為鮮活的時刻了。

人越來越多,除了達官貴人,忙碌了一天的平民們也開始出來閑逛了,容華怕我不是路走散了,便要我扯著他的衣袖。終于,蠟燭快要燃盡了的時候,我們已隨眾人走到江邊。

「阿四你等等我,我去買個東西,人多,你別走散了。」

我乖乖的嗯了一聲,呆在原地玩起我的花燈來。

「喲喲喲,我說我們容華公子今日這麼高興陪著的是誰呢?」就見數名滿頭珠翠,妝容精致的美貌少女婀娜娉婷地朝著我邁,身後更有無數風流倜儻儀態翩翩的英俊公子屁顛屁顛地跟隨而來。

「眾位小姐,我們認識嗎?」。

「你是什麼人,敢讓容華公子在這小年夜來賞臉來作陪逛燈會。」

問我話的美女皮膚白皙,穿一身紅衣更是顯得艷若桃李。近看也覺得她的確漂亮,鵝蛋臉柳葉眉,杏目晶瑩宛如秋水,瑤鼻檀口,頸脖修長,嗯,整個人就像是一只肥美待宰的鴨。

別人已向我方挑起戰亂,我方豈能示弱?

我吸了一口氣,「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現下在這兒陪容華的是我而不是你們,眾位小姐上來就氣勢逼人,想必曾經也在容華那兒吃了不少閉門羹吧,對于你們的遭遇我還真是甚為同情,下次出游記得和我說一聲,我把容華帶給你們看看。」說罷還裝模作樣的假裝抹抹眼淚。

「你你你……」為首的小姐沒想到我會這麼反駁被我氣到一時說不出話來。

「不就是個貧民,還囂張成這樣。」

「看你的樣子也不是什麼大家閨秀吧。」

「哎喲喂,不愧是木言堂的楚姑娘,真是牙尖嘴利。」

我突然听到了讓我一陣惡寒聲音,那廝——天敵安慶小王爺……

回過頭去仔細一看,還真心是他,不變的一張遺臭萬年的臉,和我討厭他的樣子都沒有什麼分別。

安慶小王爺將手中的折扇一收,順勢攬了最近的一個美女入懷,惹的美女微微嬌嗔,著大晚上的,膩歪給誰看呢,我撢了撢後背的雞皮疙瘩。

「哦,原來是那位說書的楚姑娘啊。」方才被我諷刺的女子說道,微微加重了說書二字「還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也是,嘖嘖嘖,看這一身上下穿的,都不如我家掃地的大娘。」

瞧這話把我嫌棄的。

「小蜜,你別這麼說,楚姑娘可是這京中的有名人士,木言堂的主子多方保護這楚歌姑娘,我也是多方打听才在今日見得了個楚姑娘的正臉呢。」小王爺說罷吧唧一口親在了那什麼小蜜的臉上,看的那口水流的我心直顫。

「王爺言重了。」我抽抽氣回答道。

「陪小爺我喝個小酒逛個花燈我就放過你怎麼樣?楚姑娘要是願意賞臉說個書什麼的更是不勝榮幸。」話還沒說完爪子就搭上了我的肩膀。

看著那個不知道模過多少女人的手,我心下暗暗道「忍。」

那爪子還想乘勢來捏我的臉。

「安慶小王爺好久不見。」快步趕來的容華說完將那油膩膩的手從我的肩頭帶下。身子一橫,擋在我面前隔開了我的仇人。

我看看容華說話的調子,他定是踩著快步過來的。

安慶小王爺空嘆一聲揮揮手「罷了罷了,今日佳人無空,本人自當賣容華你一個面子。楚妹子,現在我知道你的樣子了,我們來日方長。姑娘們跟著爺上船去吧。」

安慶小爺笑嘻嘻的帶著一群妖艷的女人走了,臨走了還不忘給我這方拋個媚眼,輕輕在我耳邊說「小歌兒,爺有空再來捧你的場啊,記得到時歡迎我。」

什麼混蛋……

看著一群蟑螂遠去,容華突然間扳正我的身體義正言辭的問我「阿四,你沒什麼事情吧?可傷著哪里了?」

我拿手戳戳容華的眉心笑道︰「容華,你看看看你的眉毛,都擠到一起去了和蚯蚓一樣丑。」

看我真心沒事,容華才真的放下心來。

原來他是跑去買蠟燭和船燈去了。他小心的將我擱在地上的彩燈捧起,將里面快要熄滅的蠟燭換掉,碧綠的水打濕了他的衣袖角,容華卻毫不在意,岸邊的垂柳將枯黃的技條輕柔的掃在他的肩膀上。

蒼白的手指輕輕一推,兔子燈輕飄飄的遠去了,湖水蕩漾,燈籠像是一只小小的船,輕飄飄的,隨著一浪一浪的水波漸漸融入繽葬的夜,在燈火璀璨的湖面上輕柔的游戈。

我隨手拿起兩個船燈,用火折子點燃,捧在手上遞給容華一個,問到「要不要許個願?據說很靈的哦。」

我看著微微笑著跳躍在燭光中容華的臉,默默的許了一個極其沒有文化素養的願望「希望上天把安慶小王爺收走,再多賜我些金子和美男」。

我轉過頭問容華他許了什麼願望,他將手指放在嘴邊道「我的秘密」。

江邊放河燈的人三三兩兩多了起來,看著水里面飄起來的燈我感慨萬千,其實人人都希望有好些個願望可以實現,但是說到底卻很難有一個願望實現。

「三日夕前藤柳恩,今日月下放花燈。」

听見容華吟詩,我憤憤笑他「這詩嘛,田園有書生,邊塞多將領,詠古直抒懷,貴人喝花酒,老兵坐床頭,青年詠古自助游,皇上老坐宮中愁,閨女宅家里,美人憶王侯,容華你是哪一種?」

他敲敲我的頭「你個小丫頭,叢宣它還真是撿到寶了。」

我不解的看過去,略一思忖,也點點頭道「我也覺得我在木言堂掙得比較多。容華先生你說他是不是該給我漲工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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