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邊的木言堂還是那樣的古樸,商鋪錯落,平地起高閣,只是當下再看來,當初那讓我仰頭羨慕的那尊為皇帝陛下的題字,顯得稍微有那麼一點可笑。
自己給自己的店題字,王婆賣瓜,自賣自夸,就差敲鑼打鼓,在門上貼一張告示,上面寫著「本皇帝開的店,不來的都殺無赦。」
還沒走過去便听到木言堂門口傳來的熙攘躁動的聲響,人群擠在那里嘰嘰喳喳,吵吵鬧鬧,我隨著看熱鬧的大流擠了進去,就听見各式各樣的南魏群眾在討論著。
「听說那第八場的票瞬間就賣沒了啊,不知道這第九場什麼時候放票啊?」
「那楚歌楚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開講,我定帶了我家那小子去听,免得他整天嚷嚷。」
「我沒听過楚姑娘講的,不過看過那木言堂官方放出的小話本子,字兒的是真不錯啊……」
還有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擦著臉「終于搶到票了……」
「我……」
「我…那個…」
「我……」
我半天插不進去話,本來我是想說,要是大家願意,可以「不辭辛勞」再加幾場,奈何實在插不上話,這只能作罷。
我看那木言堂打雜的小廝們正在門口張羅著,時不時的還在那里宣傳了我一波。
「大家別急別急,也不要擠啦,那個張大嬸,你訂的票那邊,李家小姐,你的位置已經預約好了,謝家老爺,不好意思,您的位置已經沒啦……」
我一個抽氣,沈老板真是下的一手好棋。
我抬頭,沈叢宣依然容光煥發,氣定神閑地站在木言堂三層外間的觀景台,搖著那極其顯眼的掛紅絛扇子,鶴立雞群一般,淡眼看著樓底下的小廝七手八腳的將那些免費的票分給眾人。我只覺得他身材修長健碩,美色逼人,卻沒打死都沒那個膽去消受。
明泰站在一旁,看似還替沈大公子溫著一壺清茶。他這模樣看起來倒不像是看戲的,反倒有點像是在人群中玩「找楚歌」的游戲。
然後心里演著小劇場「朕說的就是聖旨,你有意見你憋著,老子是電,老子是光,老子是萬人迷的小太陽……」
我就差舉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我是楚歌,你來抓我呀!」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沈叢宣微眯了一下眼楮,神情姿態變換了一個樣子,轉身消失在了我的事業,等到分秒過後他帶著明泰一行人出現在我的面前,我的心驀地「咯 」了下,腦海中出現了那麼一剎那的空白。
我應該怎麼形容他的表情,得意洋洋的容光煥發?面露微笑但殺氣騰騰?風度翩翩但感覺目中無人?我只知道我的表情應該是很不好看。
我露出一個喜氣洋洋的表情來,「沈……」
沈這個詞還沒生出來,一眾黑影跑過來抱著我開始嚎啕大哭。大一點的半環抱著我,箍的緊緊的梨花帶雨。小一點的抱著我的腿,像是天庭決堤了般哭的那是一個慘絕人寰,差一點就蓋過了人群的吵鬧聲,我也真的是服了。
四周還有人圍觀,我尷尬的吞了一口口水。「別……別哭啦。」
明芝一邊哭一邊吼著「姑娘你怎麼能丟下我就走了,公子要把我賣到美人閣,竟然不是鶯歌苑,我要去尋死啦……」
明墨兒竟然也學著明芝,臉色都發白地撕心裂肺吼︰「姐姐你不要我了,娘你不要我了,後娘你不要我了,我要去死啦……」
才幾天,兩個人感覺換了好大一個樣子,我頓時驚住了!
明泰小救星走過來,將我從兩個人那里扒拉出來,行了個禮,左手一攤「四姑娘,請。」
我轉身隨著沈叢宣進了堂里,四下看了看,今日堂中竟然無人,難道是今日歇業?
一行人安安靜靜的步入堂中三層的茶室,明泰有禮的將我請進去,沏了一壺龍井茶,便離開了。
屋里隔絕了樓外的吵鬧,恢復了現下難得的寧靜,沈叢宣自進來之後便愜意地躺在軟榻上閉目養神,這氣氛感覺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我本想和沈叢宣大眼瞪小眼,抒發一下被強迫回來的郁悶,但是現在看來只能自己練斗雞眼了。
半晌過後,我先忍不住先開了口。
「我錯了!」
沈叢宣睜開眼,神色淡然地看著我︰「哦?你哪里錯了?」
我委屈︰「我哪里都錯了……」
「可是我覺得你沒有錯啊。」
听罷,我更委屈,就差跪下了︰「不不不,陛下,我真的哪里都錯了。」
「你想過沒,我要是找不到你怎麼辦?」
「怎麼會呢?」我說,「那我會回來找你的。」
「是麼?」
我下決心似的點點頭「是的。」
「那你這次回來是為了什麼?」
哈?我不是被你強迫回來的嗎?我還能是為了什麼?這丫純粹是在給我下套啊。
我很老實的交代道︰「為了拯救萬千少女,」頓了一下,「還為了萬千少女和大媽的銀子。」
沈叢宣從小椅子上起身,嘆了口氣,向我走過來。
「在外,不要喚我陛下,在內,更不要。沈叢宣,沈老板,叢宣,阿宣,隨你叫。」
他突然的起身,我以為他又要喚張碩,讓我把脈吃藥,忙邊躲著邊叫喚道「春蘭他爺爺啊,真的值得您外派他國去為國做貢獻,求您千萬不要再讓他來了!!!」我身體康健,最多有點神經病啊喂!
誰知他絲毫沒有搭理我,反而從懷里掏出一個金絲布帛包著的小東西,將它輕輕擱在桌上。
說道︰「明芝和奉七在樓下等你,待會兒送你回東郊。」說罷便轉身離開了。
走了?就這麼走了?他就前言不搭後語的走了?
我詫異的緊。
這桌上的東西,不會又是暮煙長歌吧……
我走過去,拿一小凳子坐下,我支著下巴坐了半晌,有些心不在焉,但也沒弄明白他到底是幾個意思。
我好好的看了看這個小布包……布看起來挺薄的,我打開來。
是一個外包裝很精美,但是內里實質卻是很掉鏈子,很看不出檔次的玉佩。
這玉佩看起來還是有一定年度的,整體呈一圓形玉佩的一半,有點白化,玉質不懂,不過上面些的這個字我認得「長」。不過感覺還有下半個字,整體應該是「長XX」的,是一個詞。這件龍形字佩作回首曲身狀,龍首上昂,身體周圍有多組鏤空的歧出,器表還飾有浮雕谷紋。要是未受損壞應該是個好東西。
所以是「長」長什麼?長安?長明燈?長相依?長相思?
玉佩在南魏向來標志著等級,話本子里說,玉佩「「佩……有珠、有玉、有容刀、有帨之屬也。君子必佩玉。」所以這是皇帝的玉佩?爛成這樣?就為了證明了南魏皇帝節儉持家麼。
我甚是不明了,不過既然是皇帝給我的,我還是乖乖的把它塞到袖子里裝起來,起身下樓。這沈叢宣還真的是給我找了個好差事,十場啊十場!
走到半路遇見上樓來的王英,老先生很客氣的給我打招呼「回來了啊~」
料想到這王掌櫃的是沈叢宣的心月復,定也知曉他的身份。我釋然地笑了笑,笑盈盈地說︰「回來了,回來了,再不敢走了。」
王英看著我,忽然有些會意地笑了笑,向旁邊側了側身體,給我讓道。
「楚歌姑娘,明芝和奉七正在樓下隨馬車等你呢。」樓下招呼的小廝未等我開口,便極有禮貌地說著,引我出後門。